回到出租屋,關上門,路彌急切地脫下披在身上的大衣扔到櫃子上,仿佛那上面有什麼洪水猛獸會随時撲出來。
盯着那件屬于沈談的大衣看了好一會兒,路彌才慢慢地慢慢地背靠着門滑落下去,雙手環抱住膝蓋把臉埋進膝窩,一直努力維持着鎮靜的神情也終于能夠卸下,他抿緊唇睜着眼發着抖眼皮不斷地顫動着,呼吸時重時輕,無法保持正常規律。
今晚發生的一切還曆曆在目,事情已經完全脫離了他的設想。
他原本以為自己可能會再也走不出那家餐廳,卻沒想到路南德口中的人變成了沈談。
沈談的行為舉止雖然看起來不像是個好人,可至少并不像路南德把他賣給的那個人一樣。
路彌不是傻子,知道路南德的離開意味着什麼,路南德早就把自己賣掉了,什麼聯姻,大概也隻是個幌子。
一個五十歲品性惡劣的男人,怎麼會選擇跟他聯姻,多半隻是為了玩。
路南德并不在意他的死活。
路彌自己也不在意,他隻是想救活公司。
他知道會面對什麼。
隻是還是會害怕,會恐懼。
可現在那個人換成了沈談。
他不知道沈談到底會如何對待自己,說是要結婚,又到底是不是真的要結婚,還讓自己搬過去和他住。
同樣也是未知的恐懼。
沈談又是為了什麼?
沈談這樣的人想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麼?
路彌摸了摸自己的臉。
除了臉,好像沒有其他東西值得了。
他們都是一樣的。
沈談和那個五十歲的男人。
可他現在還好好活着。
那就好好活着。
路彌閉了閉眼,手撐着門站起來,腿有些發軟,他隻能慢吞吞走進卧室。
路彌租的房子并不大,從上大學開始路南德就沒給過他生活費,學費和生活費都是路彌自己打工賺錢,房子隻有一客一廳一衛,卧室也比較小,卧室裡隻有一張床和一張電腦桌,一台并不怎麼新的台式電腦。
電腦桌後面有個窗戶,從窗口能看見小區外面的路。
路彌看過去,正好看見沈談的車從那裡經過。
愣了下,路彌連忙坐到椅子上,打開電腦點開直播軟件。
後台瞬間跳出不少私信。
“你好主播迷路,請問有興趣打職業嗎?我們戰隊目前正在招收青訓生 ,有意向可以聯系我。”
水木:“今天也不直播嗎迷路弟弟!!!”
發這條消息的是路彌的一個主播好友。
路彌如今大二,他性格内向又不怎麼愛說話,并不适合做那些需要每天面對人的兼職,直播是最适合他的工作。
路彌玩的是時下最熱門的MOBA競技網遊《目的地》。
他不露臉,也不怎麼愛說話,但因為技術好,偶爾說幾句話聲音又好聽,是非常幹淨偏軟的青年音,也收獲了一些粉絲,每個月能拿到保底的工資,足夠他支付房租和學費生活費。
前天被路南德喊回了家,路彌直播請了假,也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直播。
路彌往上翻了翻,水木幾乎每天都問他今天會不會直播。
路彌連忙回:“今天會播。”
這個時間正是水木直播的時間點,消息發過去後水木并沒有立馬回複,路彌也沒有在意,正準備繼續往下翻粉絲給他發的消息,就有接連幾條公會管理的消息跳了出來。
“我看見你上線了!!為什麼不回我消息?”
路彌看了下之前管理給他發的消息。
“你請假都不跟我商量的嗎?這個月全勤的錢不會給你了!”
“跟阿墨的雙排考慮得怎麼樣?你能不能别每次都拒絕?阿墨跟你都是我們公會的,你也知道現在捆綁賣個腐熱度多高吧?你該不會一直就準備這麼不溫不火下去吧?我們公會養不起脾氣大的小主播!你要是想賺錢這次就好好聽話,阿墨那邊已經答應了。”
阿墨是路彌他們公會的一個大主播,路彌之前散排的時候排到過他一次,不知道是公會授意還是阿墨本身意願,那把遊戲路彌玩的打野,阿墨玩的輔助,本來阿墨應該跟着射手走,但那把遊戲阿墨一直跟在路彌身邊,他們玩的還是著名的情侶英雄,自然引起了不少反響。
遊戲結束,路彌直播間多了不少觀衆,阿墨還邀請他打下一把遊戲。
路彌沒猶豫就拒絕了。
他并不喜歡和人組排打排位賽,哪怕是關系很好的水木,他們也很少會一起打排位。
路彌拒絕阿墨的事情不知怎麼回事被公會那邊知道了,公會管理馬上聯系他,希望他能和阿墨捆綁。
捆綁的意思無疑就是賣腐。
如今直播行業競争也很激烈,就算是阿墨這樣的大主播,也要想方設法創造熱度。
但路彌不喜歡這樣。
他之前已經選擇性無視了管理這種要求,沒想到管理還沒放棄。
猶豫了一會兒,路彌敲字:“抱歉,我已經結婚了,不方便和别人搞暧昧。”
管理很快回複:“結婚?你不是才十九歲?結什麼婚?有必要騙我嗎?又不是真的讓你搞暧昧!你不會演戲嗎?”
管理很生氣。
騙他也沒必要用這種騙法。
雖然如今國家為了推進結婚率,把法定結婚年齡改成了十九歲,但現在基本沒什麼人會在這麼小的年紀就結婚。
又不是那些窮到需要賣孩子的家庭。
一開始公會簽下路彌就是看中他有潛力,技術好、聲音又好聽,沒想到都兩年了,路彌依然什麼名氣。
他們公會自然不想管這種沒什麼名氣的小主播,但阿墨找上了他們,表示自己願意提拔一下路彌。
看着管理發來的消息,路彌垂着眼抿了抿唇。
他确實不太會,也并不喜歡和别人打交道,更别說要他去和别人僞裝暧昧。
不知怎麼回事,路彌想起了沈談。
他下意識低頭看向自己的右手。
那時候在餐廳裡,沈談抓着他的右手抓了很久,上面留下了淡淡的紅色的痕迹。
現在已經褪掉了。
但那種感覺還在。
沈談的掌心是粗糙的,溫度很高,力氣也很大。
握住他手的時候,他根本沒辦法掙脫開。
手上逐漸傳來麻意,路彌身體抖了下,這才回過神來,看見管理又發來的一連串罵他的消息,正想回複一句自己确實結婚了。
隻是還沒領證,而結婚對象大抵是個很可怕的人。
因為沈談,路彌也并不想去和别人假裝搞暧昧。
他怕惹怒沈談。
像沈談這樣的人,惹怒他的後果,路彌大概能猜到。
沈談想要對他做什麼,他是沒辦法反抗的,隻能順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