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行轉公交、地鐵,在超市裡轉了一大圈,最後夏盡無疲憊地看着菜品一樣樣地被稱量,貼上價格,又經過收銀台,血紅的掃描器光芒閃爍不定地看過所有物品。
那些本就猩紅的肉在掃描器的光線下,像一場古怪撲朔的夢境場景。
夢境?夏盡無恍惚間想起來,上一個周末,她曾經因為一個夢,去過一個地方。
一個開了很多繡球花的公園。
如果說,一般人的電影也許都是電影式的片段,那麼她的那場夢境,可以稱得上是一長條的膠片。
畫面與畫面之間有詭異的斷聯。讓人想到了連環畫。
隻是無一例外的都是繡球花的場景。
她現在甚至懷疑世界上是不是還存在着繡球女巫?占領了她的夢境?
既然白日女巫占領了她的生活,那麼繡球女巫占領她的夢境也已經不稀奇了。
夏盡無冷靜地想着。
結完賬,她提着這一大包東西回去。
她在過馬路的時候,看見對面聚集的人群中,有一兩張熟悉的面孔。
她沒有近視,可是夜晚光線昏暗,她看得不甚清晰,也就不敢斷定。
随着人群不斷切換位置,越來越多的熟悉面孔若隐若現。這麼多與熟人相似的面孔總不會是巧合。夏盡無現在可以斷定,這些人确實是她的同事們了。
她的所有同事總不會私底下都是玩得很好的朋友,長這麼大她還沒見過這麼步調一緻且合得來的工作群體。因此可以排除私底下朋友聚餐的選項。夏盡無也可以斷定,這些人是在同事聚餐,裡面有部門的所有人,除了她。
哦對,也沒有主管。
夏盡無并不覺得自己的地位能到與主管平起平坐,甚至在這些人心中,可以直接被歸為和主管同一類的地步。
可是結果,确實顯示是這樣。
夏盡無停頓在了路邊,遙遙看着對面,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
上去打招呼嗎?圖什麼呢?人家聚會不帶你,意思已經很明顯了,非要拆穿這一層遮羞布嗎?
直接避開嗎?可是她為什麼要躲躲藏藏?況且對面這麼多人,她真的能避開嗎?
夏盡無在腦海裡仔細捋了捋現在的情況,決定敵不動我不動。
她就這麼站在路邊看着對面,要是對方發現她了那就打個招呼,要是對方沒看見她更是沒有問題,要是對方看見了裝沒看見……這個解法與前一個類似,都做對方沒看見她處理。畢竟這是對方選擇“看不見她”這個選項的,她自然要配合演出。
最終一群人有說有笑地走過,果真沒有看見她。
雖然她也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沒看見。
這太複雜了,人的一念之差,就可以衍生無數個結果。
知道這些事情不是現在的她應該考慮的,夏盡無轉了數個出行方式,回到了家,揚刀做飯。
不知道是不是“揚刀”動作的原因,這次夏佩蘭沒有在廚房轉悠,并且說一些指點的話。
夏盡無冷着臉,“嗵嗵嗵”地剁豬蹄。之前她做飯也用刀,夏佩蘭卻還是照罵不誤。
這足以證明,今天的“例外”,有其他的原因。首當其沖的原因就是夏盡無的心情,不是那麼平和。
而這一點,夏佩蘭敏銳感知到了。正如夏盡無感知夏佩蘭的情緒那樣直截、出于本能。
夏盡無忙活了一會兒,做出了一桌菜。
夏佩蘭揉着肚子過來了,“總算是能吃上飯了,餓得我難受。”
“飯呢?”夏佩蘭坐下去,左右張望,手向着夏盡無的方向伸,“快去盛飯給我。”
夏盡無還沒收拾好竈台,見狀先給她盛了一碗飯。
知道了夏盡無還是那個任她捏圓搓扁的女兒,即使拿着刀、心情不好,也不會有反抗的念頭,夏佩蘭愈發張狂,“不過叫你出去買個菜做個飯,擺什麼臉色給人看,過去幾十年,我都是這麼一米一菜地把你養大的,現在輪到你孝順我了,不情願了……”
夏盡無給自己盛好飯,坐到夏佩蘭對面,沉默地夾菜吃飯。
夏佩蘭不給她吃太多肉,因而她隻夾桌上的唯一一道素菜——這是她專門做給自己的——辣炒土豆絲吃。可是看她連續夾了幾筷子土豆絲,夏佩蘭滿臉厭煩,她伸出自己的筷子,在夏盡無又一次夾土豆絲的時候,“啪”地打到她手上。
夏盡無手指猛然被打了一下,痛得一抖,原本好好夾着的土豆絲便散開掉落到了桌面上。
她手指輕輕打着顫,勉強抓着筷子,收到了自己的面前,“怎麼了?”她聲線不穩地問。
“上不了台面,哪有姑娘像你這樣,一直夾一個菜吃的?上了桌别人都覺得倒胃口。”夏佩蘭嫌惡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