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此之外，她還感受到了熟悉的魔力殘留。

“……是我母親的魔力。”白日聲線沉凝。

上次她說起過母親的事情，但也隻是略略提了一嘴，并沒有多說，況且夏盡無并不了解女巫世界的風俗習慣，所以其實沒聽懂她與母親之間的複雜糾葛，也不好多問，畢竟這是人家的家事。

不過現在事情大條了，容不得她不細問，夏盡無吐出一口氣，“到底怎麼回事？”

白日擡眼看她，眼睛裡有夏盡無讀不懂的悲傷，整個人都蔫巴起來。

“我的母親，是女巫一族的千古罪人……她真的，做了很多很多壞事，”白日淚眼朦胧，聲音裡帶着哭腔，“在她之前，我們其實是有好幾個聚落的，世界各地都分散着我們的族群，但是她為了一己之私，毀掉了我們其他的生存空間，害得我們全族都遷徙到這裡……”

夏盡無忍不住問：“其他地方都被毀掉了嗎？徹底毀掉了？你們不能再回去了嗎？”

白日憋着淚搖頭，“回不去了，我們對生存地有要求的，必須得是水秀山明，日麗風清之地，這樣才會有源源不斷的魔力和生機，但是我母親她直接抽取了所有魔力，所以那些地方就算還在，我們也無法回去了。”

“你們沒人阻攔她嗎？”

“女巫一族中，除了變異女巫，其他都沒有什麼攻擊能力，根本無法阻攔。”

“所以，你們隻能眼睜睜看着你……”夏盡無頓了一下，“母親，破壞了所有居住地？”

白日眨巴眨巴眼睛，用鼻音“嗯”了一聲。

夏盡無點點頭，随意地掃視一眼，周圍林深樹茂，空前寂靜，她仰頭上望，樹葉幽密，葉片顔色呈現出一種深邃的綠色，近乎墨藍，凝神細聽，才能聽到一隻叫聲嘶啞的鳥兒在遠處長啼。天已經快黑了。

“那現在我們要怎麼辦？”

白日不知道在想什麼，聽見她的問話才回過神，“……我得先淨化這部分的土壤，不能讓這種‘能源廢料’繼續污染這片土地了。”

夏盡無又問：“這裡是什麼區域？原來就是這麼茂密幽深，并且禽鳥罕至嗎？”

白日愣怔片刻，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待她看清周身環境，皺眉道：“這裡原來的确就是密林，但是樹的顔色有點不一樣，而且你記不記得，我們剛到這裡的時候，樹葉是什麼顔色？我怎麼感覺不是這個顔色呢？”

夏盡無伸手揉了揉額角，思考片刻，肯定道：“剛開始不是這個顔色，甚至天色也黑的太快了。我記得我們剛來的時候最多就是下午，光線還很明亮，葉片也是正常的綠色，但是現在……”

兩人一同擡起頭，直視密林盡頭的天際線，那裡正慢慢合攏，原本看得見的遠山輪廓，逐漸被樹木擋住，就好像，密林在吞噬她們一般。

“不好！”白日臉色一變。她抓起夏盡無的手，幾乎是同時，兩人身後出現了翅膀，夏盡無感覺自己像一個鞭炮，被點燃後噼裡啪啦地炸起來。

兩邊景象走馬觀花般從她眼裡掠過，到後面隻剩黑與白的光與影，夏盡無這才慢半拍地意識到，方才爆裂般的聲響是她們速度太快的破空聲。

夏盡無：魔法，真炫酷啊。

眼看着前方樹枝伸展，将最後的光亮編織成漆黑的籃子，将兩人倒扣其中。白日拖着夏盡無，瞄準最後的缺口，像炸彈一般沖了過去。

然而當她們離缺口僅剩咫尺之遙時，黑暗降臨，一邊的樹悠悠地伸出最後一道枝條，擋在缺口前，随後枝條纏繞、變粗，一道又一道的枝條纏了上來，缺口消失了。

白日抿緊嘴唇，口腔裡出現一絲血腥味，然而她什麼都不管了，哪怕前方沒有路她也不管了，她全身的力氣都在燃燒，燃燒成為供給魔力的燃料。

就算封住了，這裡也是最薄弱的地方，隻有沖擊這裡，才有一線生機。

她緊緊攥住夏盡無的手，眼見着就要撞上前方樹枝形成的屏障，兩人閉起眼。

刹那間，天光乍破，無數枝條抽在她們身上，給身體帶來四分五裂般的疼痛。

再睜開眼時，風和日麗，夏盡無察覺到加諸在她手上的力道愈來愈重，低頭一看，手都快被白日捏出淤青了。她默默抽出手。

白日朝她遞了一個歉意的眼神，便立即轉身。

她們剛才猛猛沖出來，很明顯崩斷了樹枝圍成的大網才得以脫困，而在她們出來後，崩斷的樹枝沒有憑依，随風飄動了好一會兒，碩大的缺口就像豁掉的門牙，莫名有種喜感。

白日看了一會兒，樹枝才像是收到了什麼指令一般，竟然慢悠悠地縮回去了。整個樹枝纏繞而成的巨殼都慢慢消解，露出無數細小的縫隙，縫隙逐步擴大，樹枝也萎縮、變細……每棵樹都變成了正常的樣子，剛才遮天蔽日的樹木囚籠，仿佛從未出現過。

夏盡無碰了碰白日的手，白日會意，牽着她再次飛起來，飛到高處俯瞰這一片密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