顔曉晴看着鏡子中隻着内衣的自己,她大學剛畢業時絕對算得上肥胖,離家最初的那段時光确實辛苦,不過卻因禍得福,自己迅速苗條了起來。即便現在一個人生活已經得心應手,體型也沒有反彈得太厲害,這讓她非常滿意,隻是腰腹處始終有些贅肉,需要靠運動才能消減下去。
顔曉晴覺得,一個女人如果連控制自己體型的決心都無法實現,那她的毅力肯定無法支撐自己取得真正的成功。她清楚,父母如果能看到現在的自己,肯定會覺得她過于消瘦,會擔心她是不是工作太過勞累,或是飲食安排得不好,可如果他們了解到這是她主動努力的結果,肯定會承認她獨立生活和工作的能力,說不定還會為她的毅力感到驕傲和自豪。
不過此刻的顔曉晴實在顧不上管理身體,因為根本沒有時間供她去運動,眼前這個會議結束後就要立刻準備下一個會議,同樣忙得熱火朝天的許諾是徹底指望不上了,一切全要靠自己。這時,更衣室的門被敲了敲,林茹穎在門外問:“晴姐,準備好了沒?”顔曉晴應了林茹穎一聲,趕緊穿起正裝,踩上高跟鞋,仔細檢查了下妝容,确定既不會顯得像是倉促準備,又不會亮眼到搶了主辦方的風頭。
顔曉晴慶幸自己全權負責的第一個會議規模不算大,隻需要一間大會議室作為會場,全部議程和安排也隻有一天,而且還不需要協調安排住宿。會議主辦方是房地産界著名的徐氏集團旗下一家公司,顔曉晴覺得其實這種會議完全靠他們公司員工自己來組織和安排就足夠了,她猜想可能是因為大部分參會者是這家公司的長期合作夥伴,所以需要專業人士來盡量減少纰漏,而且徐氏集團家大業大,就算是冤枉錢也舍得花。
這次顔曉晴帶來的員工出發前都還滿心期待,以為能借此得到這家公司新樓盤的消息,誰知會議内容完全不涉及民用住宅,全是在讨論各類商業用地的規劃和預期收益,就連顔曉晴聽了一會都覺得異常乏味。會議因為準備充足所以進行得非常順利,其他人都還有實實在在的任務支撐精神,負責及時和主辦方溝通協調的顔曉晴反而變得無事可做,對講機的耳麥中已經很久都沒有傳來聲音了,昨晚徹夜忙碌所積攢的困倦逐漸襲來,坐在會場角落的座位上的顔曉晴終于忍不住打起了瞌睡。
不知過了多久,顔曉晴被人很用力地拍了拍,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身邊坐着一個男人,黑色西裝,白色襯衣,領帶一絲不苟地打成溫莎結,消瘦的臉龐上有青色的胡茬,一副黑框眼鏡把眼睛幾乎全部遮住了。
“你是哪個部門的,叫什麼名字?”他用冰冷的口氣問道,“昨天不是交代過,所有參會員工都要嚴守紀律認真聽會嗎?”
“什麼?”顔曉晴還沒反應過來,“你是誰呀?”
“我是管理科科長嚴俊,”男人掏出工作證,在顔曉晴面前亮了一下,“請告訴我你的部門和姓名。”
顔曉晴這才明白過來,眼前這個人應該是主辦方公司的,負責監督參會公司員工的會場紀律。
“哦,我不是你們公司的,”顔曉晴解釋道,“我是會務公司的。”
嚴俊推了推眼鏡,露出銳利的眼神,仔細看了顔曉晴幾秒鐘,開口道:“那您能不能給我看看您的工作證,據我了解,今天的會議隻安排了本公司員工在觀衆席旁聽。”
顔曉晴苦笑,在觀衆席觀察會議進展情況是她從許諾那裡學來的習慣,沒想到現在反而因此惹來了事端。自己從昨天早上就到附近來籌辦會議,公司的工作證壓根就沒帶來,況且,又不是去公司上班,帶工作證幹什麼?
“我沒帶我們公司的證件,”顔曉晴坦言道,“我坐在觀衆席是為了盯着會議進程的。”
嚴俊口氣依然冰冷:“那麻煩您給我看一下身份證,我按您名字核實下是不是本公司的員工。”
顔曉晴覺得有些憤怒,心想誰稀罕到你們公司上班,但她還是盡量地擠出了微笑:“嚴科長,您真的辨認不出來你們公司的員工嗎,非要看身份證?”
嚴俊又推了推眼鏡,拿出手機:“我們公司員工太多,沒辦法每個都記得住,您告訴我名字,我用移動系統查一查就知道了。”
顔曉晴的身份證鎖在更衣室的櫃子裡,眼前還真拿不出來,她也不想離開會場去取,畢竟許諾教過她要盡量守在會場,以備不時之需。顔曉晴斷定這個嚴俊是個一根筋的死腦筋,他肯定已經認定自己是他們公司的員工,因為害怕聽會睡覺被抓而謊稱是會務公司的人。這種情況下,即使自己報出名字,對方也不會相信的。換作以前,顔曉晴肯定就會當場翻臉吵起來了,可現在的她已經經曆過了很多事情,開始明白肆意釋放情緒對于解決問題實在沒有太多實質性的幫助。
“這樣吧,嚴科長。”顔曉晴說着,把對講機耳麥上的呼叫鍵捏在手中,“我把你們公司負責會議的人叫來,讓他證明給你吧。”
顔曉晴開始用對講機呼叫合作方負責人,嚴俊在旁邊一言不發地等着,可讓顔曉晴頭大的是,被呼叫的人始終沒有回應。這種事情其實也不少見,算是顔曉晴和許諾最頭疼遇到的情況,對方負責人在會議開始後感覺一切順利,又想着有會務公司盯着會場,就私自去忙别的事情或者幹脆躲起來休息,殊不知會議進程中随時會有突發事件,需要雙方始終保持聯系暢通。
顔曉晴歎口氣,幾乎要失去耐心了,她強迫自己不要受情緒影響而大聲喊叫,以免影響會議。她怒視了嚴俊一眼,他依舊面無表情,在她看來,像是對自己拙劣演技的無聲嘲諷。顔曉晴站起身走出會場,她覺得自己快要失控了,至少失控之前盡量把不良影響降到最低程度。
嚴俊也跟了出來,依舊追着要求道:“您把您的身份證給我看一眼就可以了。”
顔曉晴攤開手示意自己穿的衣服根本就沒有口袋,她終于忍不住用反問句表達着自己的不滿:“你看我這身衣服像是能放身份證的嗎?抓到一個睡覺的員工對你真的那麼重要嗎?”
雖然顔曉晴依舊盡量壓低音量,可她的聲音還是引發了會場外走廊裡來往人們的注意,一位站在門邊打電話的紅衣女子聞聲仔細看了看顔曉晴,然後挂斷電話走了過來。
“你是顔曉晴小姐嗎?”那個紅衣女子問道,“這是怎麼了?”
顔曉晴看着眼前這位女子,非常眼熟,卻一時無法想起,隻能支支吾吾地說:“我是顔曉晴,您是?”
紅衣女子露出了輕松的笑容,她和顔曉晴年紀相仿,較之顔曉晴的深色套裝,她的穿着不僅顔色鮮豔,服裝款式也非常時尚,一眼就能看得出是高端的奢侈品牌。
嚴俊卻先開了口:“徐總,您好。”
這個稱呼提醒了顔曉晴,這位徐總叫徐玲俐,之前顔曉晴的公司承辦過徐玲俐所在公司的會議,那時徐玲俐才二十五六歲,但已經是那家公司的副總經理。徐玲俐是徐氏集團老總的女兒,大學畢業之後被安排到那個崗位鍛煉,為正式接管集團旗下的公司積攢經驗。那次合作算是很順利,而且徐玲俐當時對許諾印象非常好,甚至合作結束後的某一天還專門跑到公司當面邀請他一起吃飯,不過被他當面拒絕了。
“徐玲俐小姐,”顔曉晴也有些意外,居然在這裡遇到,之前一起合作時兩個人彼此有往來,“您好,好久不見了。”
徐玲俐先是對嚴俊點了點頭緻意,然後問顔曉晴:“顔小姐,你們這是怎麼了?”
顔曉晴一五一十地回答道:“這位嚴科長以為我是貴公司員工,要查崗,我也沒帶我們公司的證件,這不是得去取身份證嘛。”
徐玲俐笑了笑,轉身對嚴俊說:“嚴科長,顔曉晴确實是會務公司的人,這點我可以作證。”
嚴俊依舊保持着嚴肅的表情,身體站得筆直而又挺拔:“徐總,您現在在集團總部工作,已經離開公司一年多了,假如這位顔小姐後來調入公司呢,您不一定能完全證明吧。”
顔曉晴愕然地看着嚴俊,心想這個嚴俊還真一點面子也不給,好歹徐玲俐是集團老總的親女兒呀,說不定以後哪天就成為他頂頭上司了,何必這麼較真碰硬呢。
徐玲俐似乎也有些錯愕,愣了一秒鐘,雖然臉色有些不好看,但依舊慢慢地說道:“我之前和顔小姐的公司有過合作,顔小姐名字叫顔曉晴,這個我總可以擔保吧,管理公司人員的信息系統不是你開發的嗎,你查一查看吧。”
嚴俊說了一聲稍等,問出清顔曉晴的名字是哪幾個字,然後拿起手機開始查詢。很快,他收起手機,依舊面無表情地望着顔曉晴,顔曉晴注意到他修長的睫毛下有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隻是注視别人的目光始終有些飄忽。
“顔小姐,很抱歉給您帶來了不必要的麻煩。”嚴俊終于還是道歉了,但後半句依舊語氣冰冷,“但會議條款中注明了貴公司員工也需要帶上可以證明身份的材料,所以希望您也提醒您的員工,包括您自己,随身攜帶證件,以配合我們工作。”
說完,嚴俊道聲再見就轉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