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栀睜開眼睛,似乎仍是不太舒服,眉心輕輕擰着,他稍微坐直身體,放下了一直拖着腹部的手。
“或者你有什麼想說的?”
何似已經震驚得滿腦子都是密密麻麻的問号和感歎号,甚至沒能收住表情,嘴巴微張,直勾勾地盯着沈栀。
沈栀坐在欄杆上,那頭打理得一絲不苟的黑發被夜風吹得淩亂了些,有一縷頭發落到額前,在那層薄薄的眼皮上輕輕掃着。
沈栀也不說話,隻是靜靜看着何似,表情平靜。
對視半晌,何似終于消化掉了胸腔裡驚濤駭浪般的情緒,問道:“你什麼時候認出我的?”
沈栀沉吟片刻,給出了一個出乎何似意料的回答。
“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何似皺眉,“什麼意思?”
沈栀說:“那天晚上,我就認出你了。”
這句話的信息量有點大,何似想了一會兒才想明白,不由得一愣:“你早就認識我了?”
沈栀沒有否認。
這一刻,何似的腦容量都快不夠用了:“你什麼時候認識我的?”
“我有時候會回萬豪,你在楊何言手下做事,我當然有機會碰到你,隻是你沒注意到我而已。”沈栀說。
其實他碰到了何似不止一次,何似的外形非常惹眼,做起事來雷厲風行,每次都從他面前匆匆而過,叫他想不注意都難。
起初沈栀隻是多看了兩眼,沒把這麼一個實習生放進心裡,還是楊何言在他面前提了好幾次何似的名字,他才記住萬豪有何似這麼一個人。
那天晚上他就認出了站在路邊盯着自己看的人是萬豪的那個實習生,那個實習生不知道是年紀不大還是喝得太醉,不會隐藏情緒,眼睛都快看直了。
他本是試探性地勾了勾手指頭,誰想對方就跟搖着尾巴的小狗似的眼巴巴地過來了。
何似:“……”
怪不得老闆晚上來時主動和他說話,原來早就知道他是誰了。
所以這段時間他經常往嘉益跑,老闆也是知情的?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麼,沈栀開口解釋:“但我不清楚楊何言也讓你負責年會的事,之前聽小岑他們喊你小何,我沒有多想,今晚過來在門口看到你才知道這些。”
何似悶悶哦了一聲。
他的腦子很亂,好癢啊,快要長出新腦子了。
新一輪的沉默過後,沈栀再次開口:“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何似搖頭。
就這麼幾秒的時間,他也想通了。
說來說去無非就是那點事,說句不好聽的話,反正老闆也是男人,又不會懷孕,就算會懷,那天晚上他也戴了套,上個床對他倆來說幾乎沒有影響。
之前他還想着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現在知道上床對象是他們老闆,連檢查費用都省了。
這麼大個老闆,肯定比他更愛惜身體,說不定早去醫院從頭到腳檢查個遍了。
而且老闆都這麼說了,他一個實習生還有什麼好說的?
以後該幹嘛幹嘛呗。
這麼擺爛地一想,何似茅塞頓開,仿佛卸下了某個擔子,整個人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輕松。
正要說話,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突然響起。
何似循聲看去,隻見來人是畢助理。
畢助理一路跑來,氣喘籲籲,他臉上寫滿擔憂,喊了一聲沈總,然後一邊喘氣一邊打量沈栀,見沈栀狀态還好,便放下心來。
“沈總,剛才在位置上沒看到你,吓我一跳。”畢助理說完,又問,“你沒事吧?”
沈栀淡淡回道:“沒事。”
何似先回到宴會廳,年會正好進行到了抽獎關節前面的那個環節,經理百忙之中抽空過來。
“一定要安排好領導們的上台順序啊,他們的串詞是我為他們量身寫的,要是念錯順序的話,那就鬧大笑話了。”
何似都認真記下。
等到了抽獎環節,他也開始忙碌起來,一忙就是半個多小時,等他忙完,年會也接近尾聲。
沈栀不知何時回的宴會廳,已經坐回位置上,正在和旁邊的女人說話,前面的抽獎環節和講話環節都沒有他的參與,直到年會結束前的幾分鐘,他才在主持人的邀請下上台。
說的串詞也是經理提前寫好的,回望過去,展望未來,鼓舞員工們,順便拉一波現場投資。
沈栀穿着那身淺灰色的西裝,宴會廳裡的其他燈都關完了,昏暗中,隻有一束探照燈從他頭頂降落,光暈籠罩了他,明明看不清面容,卻有種神聖之感。
沈栀的聲音有些喑啞,但語速較慢,口齒清晰,聲音通過音響在宴會廳裡回蕩。
是很好聽的聲音。
台下的快門聲響個不停。
何似跟着經理站在舞台下面的一片暗處中,前面擠了一堆特意跑來近處看他們老闆的員工,竊竊私語聲就沒停過。
“沈總好帥啊!我還以為是個中年人呢,居然這麼年輕!”
“我記得沈總有三十多歲了吧,也不年輕了,不過确實帥,以前都沒碰到過,現在總算看到廬山真面目了。”
“我靠,都三十多歲了?看不出來啊,沈總結婚了嗎?”
“沒有吧。”
“肯定有女朋友了。”
“你這不是廢話嗎?三十多歲還沒有女朋友,這也太奇怪了。”
經理咳重重嗽兩聲。
前面的說話聲頓時消停了。
經理歎氣,壓低聲音對何似說:“他們也太看得起老闆了,老闆那種工作狂哪兒來的時間找女朋友?有事找找自己的五指山還差不多。”
何似:“……”
他們經理也是出息了,連老闆的黃腔都敢開。
經曆了不久前的事,此時何似的心情頗為舒暢,也靜得下心來聽沈栀講話。
他看着台上的沈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