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衣的出現很突然,謝秋原的反應卻很自然。
沈青衣拔劍殺人不過眨眼之間,謝秋原已經張開雙臂朝沈青衣撲跳過去——
他看着小小少年丢棄公子做派,一身污泥求生問路;他見證身單力薄的沈青衣刻苦修行,遍體鱗傷修習劍術;他目睹沈青衣迷茫着前行,卻不失本心,心存善念——這樣的沈青衣,實在是太讓人稀罕了。
稀罕得謝秋原根本顧不上三七二十一,再見到十年後的沈青衣,就撲了過去。
原本眼眸冷冽的少年郎眼中閃過一絲慌亂,根本沒有預料到這樣的展開。
卻本性使然地丢下手中長劍,雙手張開接住毫無防備跳過來求抱抱的獄卒……
一些下意識的舉動,連自己都解釋不清的選擇。
謝秋原環手抱住沈青衣的脖頸,靠在肩頭嘿嘿傻笑:“我就知道你不會濫殺無辜。”
倏地卻發現後腰被一把尖銳的匕首頂着……
兩人均是一愣。
沈青衣更快恢複冷漠的表情:“我确實不會濫殺無辜,但我也沒有那麼好騙。我并不認識你,不需要裝模作樣。”
他一把扭過謝秋原的胳膊,将人翻了個面,單手控住對方,持刀操控:“去開鎖。”
謝秋原疼得龇牙咧嘴,面上卻依舊忍俊不禁,這麼多年被騙着長大,沈青衣還是有成長的。
他老實拿出綁在腰帶上的鑰匙開鎖,一邊動作一邊轉頭詢問:“大俠,你覺得我現在這模樣好看嗎?”
“……?”沈青衣挑眉。
暗牢裡,聽見死人都沒動靜、波瀾不驚像個石頭的沈修,被謝秋原這一句勾了幾分好奇,忍不住擡頭看了過來。
就這一眼,他猛地起身,卻因為雙腿受傷“撲通”摔在地上,眼睛卻依舊死死地望着沈青衣的方向,絲毫不受摔跤的影響。
沈青衣握着匕首的手一頓,似是要沖進圍欄内查看沈修的情況,可再轉頭的一瞬整個人又僵在原地,悄無聲息地退回原處,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隻是抓着謝秋原的手緊了幾分。
沈修急切地朝門口爬來,最後抓着圍欄一點一點支撐起來,看着站在暗處的沈青衣,顫抖地詢問:“是、是你嗎?”
他拼命地想要探出身子,想要多看一眼,仔細地再看一眼——隻為印證心中的那個猜測。
可即便到了此時此刻,沈修也不敢喊出他的名字——一個死人的名字。
沈青衣藏在袖中的手攥緊拳頭,面上不動聲色地看着眼前這個瘦骨嶙峋的老人,目光涼薄,不近人情。
不過十年,曾經意氣風發的三朝元老沈太傅披頭散發、滿身污濁,一頭白發頹喪如草,灰色的瞳孔污濁模糊,布滿皺紋的臉上早已沒了曾經一人之下的威嚴——隻是一個行将就木的活屍罷了。
痛快又痛苦,矛盾的情緒此起彼伏,沈青衣的五指幾乎要鑽入掌心摳出血來——突然被人輕拍手背一二,無聲安撫,動作又快又緩,好似隻是個意外。
咔哒,暗房落鎖。
“門開了。”謝秋原拍完沈青衣,立刻鑽進暗房,将沈修扶起,轉身把人背上,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仿佛他才是那個籌謀已久要來劫獄的,不一會兒他就背着人走到沈青衣面前,“走吧。”
背上的沈修沉默,面前的沈青衣沉默,并用一幅欲言難止的神情打量着謝秋原。
謝秋原心頭一緊,立刻騷擾重名:“我現在長什麼樣子?”
重名:“就你本來面目。”
謝秋原眉頭更深:“那……沈青衣這表情是被我帥到了?”
重名:“有沒有一種可能,他是從未見過你這般‘不務正業’的獄卒。”
謝秋原:“……”
重名:“還有啊,過去沈青衣是沒有劫獄的,他真的隻是來看自己父親最後一眼,然後就走了的,你這樣篡改曆史,怕是過不了九轉曲和陣。”
謝秋原:“那又如何?”
重名:“外面還有關乎修仙界生死存亡的大事在等着沈青衣!你說如何!”
謝秋原:“所以?修仙界又不是沈青衣一個人的,别總讓他一個人負責!清徽老頭會道德綁架沈青衣别報仇,我不行,我見不得沈青衣難過的樣子。”
謝秋原:“……你自己一輩子被困在九轉曲和陣裡也沒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