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她分數高低,管她什麼事呢?
孟非晚心裡的那位小人崩潰癱倒了。
這都是些什麼事兒啊!
如果有一束光打在孟非晚身上,大概所有人都能看清她的表情,自此“生無可戀”有了一個具象的外顯。
萬幸,沒有光。
陳玥也沒有一直保持沉默。
陳玥轉過頭,有些不太确定地說:“我好像考的分數,還算不錯?”
“嗯?”
得到回應的孟非晚如釋重負地看向她,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的,俏皮地融進了月光。
陳玥重新劃開手機,然後遞給了她,語氣仍然不确定:“算是不錯吧?在一……”她頓了下,“在咱們班?”
——語文110分,數學75分,英語105分,物理原始分70,賦分後65分;化學原始分75,賦分後70分;生物原始分77,賦分後69分。
總分為494分。
——系統内其實附帶着班級排名和年級内的排名。
陳玥太專注于這“突如其來”的分數了,并沒有注意到。
十班一共有45名學生,她從最後一名,成為了第24名。
年級排名在219名。
一中有個由來已久的傳說,年級前一百,名校随便挑;年級前二百,單腳入重點。
陳玥算是提到了重點的門檻了。
孟非晚把手機還給她,陳玥的視線始終追随着她的動作,望着她的眼睛——小狗尋求肯定一樣。
“很棒的成績。”孟非晚誠懇的說,語氣裡不自覺帶了一絲自嘲,“我幸虧沒有參加這次考試,不然,不知道會是一個怎樣花臉的成績。”
陳玥的笑容還沒有來得及綻開,她眨了眨眼睛,對孟非晚說:“不會的。”
孟非晚知道這是安慰,索性偏頭看向她,笑了下:“那你說說,為什麼不會。”
“我缺了很多課,也缺了很多晚自習,我花在學習上的時間已經遠遠沒有之前多了——”
“很辛苦吧。”
“嗯?”孟非晚怔住了。
晚自習還沒有結束,操場上仍舊熱鬧。大多兩兩結伴,如同她們,慢慢走着,從學習的高壓中暫時喘口氣;少數戴着耳機,一圈又一圈跑着——耳機裡大概率是英語的聽力材料。
陳玥垂眸,嘴唇微抿,又擡起頭:“剛才你的表演很棒,如果沒有花功夫,應該沒有辦法呈現那麼精彩的表演,除此之外你也有在跟學校的課,”陳玥并不是有意揣測孟非晚的想法,卻誤打誤撞的道破了她内心的“不自量力”,“表演和學業,你都很重視,都舍不得,肯定會很辛苦的。”
孟非晚那一刻的感受并不美好。
學業,事業——表演姑且算作為事業吧。她的确都想要握住,不隻是握住即可,而是緊緊握在手中。
這次的月考她并不是沒有時間參加。
而是不敢。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面對這兩件事的時候,精力已經絕大部分被表演消耗殆盡,去考試大概率會得到一個超出自己預期底線的結果——她是驕傲的膽小鬼。
平生第一次對考試這件事産生了畏懼。
孟非晚深吸了口氣,她直直地看着陳玥,語氣不自覺冷了下來:“所以,你是打算勸我放棄其中一個嗎?”
“不……”陳玥話音未落,便被孟非晚打斷:“陳玥,你或許好意,但你不是我。”
孟非晚深吸一口氣,所有的情緒都被她濃縮為了一句話:“你可能覺得我現在兩手都要抓的行為很蠢,很貪心——前者我不想反駁,後者我認。”
“我孟非晚就是一個很貪心的人,我什麼都想要,”孟非晚淡淡道,清冷疏離的容貌發表着野心家的論調,“握在手裡的東西,我接受不了也不想去接受它們再從我手裡溜走。”
電影主角的選角并不是隻有孟非晚一個人,她隻是适合的其中之一。
即便電影開拍,她仍然也是其中之一——一旦不适合,便會被頂替。
孟非晚清楚,這是一個挑戰嚴峻但回報豐厚的機會。
在此之前,這個機會是她的學業。
她太渴望握住已經得到的了。
她怎麼能不貪心——
在遠方工作,身上各種小毛病不斷,卻為了掙錢舍不得回家的媽媽;一生未婚卻因為帶着她,沒少遭受人家議論的小姨。
這不應該是小姨的人生,也不應該是媽媽的人生。
孟非晚站在她們的肩上長大,從她懂事起,她便比任何人都渴望所謂“成功”。
成功意味着媽媽可以回家,意味着沒有人敢用莫名其妙的眼光審視小姨,意味着沒有人有資格同她說三道四。
她得到了兩個堅韌的女人最無私的愛,她怎麼能不貪心夜空上的星星。
孟非晚望着陳玥,陳玥眼神無辜,她忽然“清醒”了過來:“算了,我和你講這些幹什麼。”
陳玥頓了下。
兩個人仍舊并肩,一步一步向前走着。
不愉快捎帶誤解的對話,似乎并沒有把她們推向相反的方向。
“我沒有想勸你放棄那個,”陳玥很輕地說。
孟非晚看向她。
“孟非晚,你在我心裡很厲害的,”陳玥長了一雙小狗眼,亮亮的,看着人講話的時候總透着一股真誠,“我剛到班裡的時候,你是第一名;我其實沒有看過《小婦人》,書也沒有看過,你今晚的表演是我第一次知道這本書。”
“謝謝你。”
陳玥笑容誠懇,說:“讓我多了一本好奇并且堅信會是一本非常有意思的書。”
孟非晚整個人怔住了。
半晌,才有些别扭地偏過頭,嗓子眼裡擠出來似的說了聲“謝謝”。
“客氣啦!”陳玥憨笑了聲,也莫名不好意思了起來。
蘇落星從觀衆席上起身,踩着夜色,離開了。
口袋裡,月白色的細長盒子的一角在昏黃的燈光下,一片落葉毫無征兆地落在了蘇落星的肩頭。
——啧,
差勁的樹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