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焰是什麼感覺呢。
對于迦摩來說,痛苦與熾熱都過于短暫,比不過綿延至今的怨憎與憤怒。
直到她走進火焰,直到熟悉的灼燒感漫卷身體,那些不願想起卻偏偏徘徊不散的噩夢才再一次有了具體的形狀。
……但,心情卻非常平靜。
她原本準備了許多話要說。禦主是個放不起寶具的魔力零笨蛋真是辛苦我了,得認清契約到我這種規格外英靈是EX級别的幸運才行;這下意識到我的厲害了吧,趕快說聖杯算什麼東西迦摩大人天下第一然後被我魅惑到死啊混球;……姑且還是有點痛,之類的。
這些話在看到唐玖安的樣子時,突然就像開春漲起的溪水一樣,嘩啦啦地沖開石塊流走了。
“等一下,迦摩等一下,我有辦法的,你帶我出去好不好?她剛剛把我的腿壓斷了我走不動,你過來幫我可以嗎?”
……倒是真的在原地等她過去啊,一邊這麼說一邊還那麼努力地往她這邊來,不是根本就意識到了嗎。
微涼的手掌壓在了唐玖安的臉頰上……像火焰的顔色一樣,很難說它是冷是暖,但至少在主人的控制下,她感受到的隻有溫和。
像迦摩一樣。
“好啦。再怎麼說我也是從者,哪怕是不擅長戰鬥的愛神也沒有讓禦主救場的道理。再說我也沒有弱到需要禦主擋在前面的程度,畢竟,所謂愛神呢——”
飄蕩的銀白發絲像在水中安靜浮動的水草,淺淡到給人融入火焰的錯覺……不,或許并不是錯覺。即便如此,予人以愛的神明依舊帶着自傲到理所當然的飛揚神采,赤色的眼熠熠生輝,透過漫天的火焰閃着盈盈的光。
“——就是可以滿足你的所有想象。我本身就是可以任意改變的無形之人,你喜歡【迦摩】,那麼我就是【迦摩】;如果你需要【天元】,那麼我也可以是【天元】。”
但是我需要迦摩同學——哪怕被捂住嘴,對方的眼神和竭力掙紮的狀态也明明白白地把這句話擺了出來。
——于是本性其實還挺惡劣的魔王系神明,心滿意足地笑了起來。
迦摩還想做些什麼,但最後她隻是俯下身,輕輕貼住唐玖安的額頭。
“是我們赢了,所以我要許願。”
迦摩的聲音已經有些許模糊,像火焰上方因熱量而扭曲的空氣。她看着唐玖安的眼睛,輕聲說道:
“我要你記住我。思念我。然後用一生來追逐拯救我的方法,就像你之前在做的那樣。”
一開始隻是在想,這家夥到底哪裡來的精力,能支撐她應付這麼多本不屬于她的職責?看着就讓人覺得火大,幹脆試試讓她堕落下去好了,不管是變成一灘爛泥的樣子還是别人失望的眼神都很有意思。
從什麼時候起呢。明明自己累的要死卻讓她先去休息時【作為禦主卻妄圖保護自己從者時】?對她哭喪着臉說和那群家夥扯皮煩死了但最後還是會走進會客廳時【哪怕魔力耗盡也會為她的一句話拼命到最後時】?明明連眼睛都是紅的,但看到她還是會下意識笑着說“迦摩親早上好——”的時候?
雖然還是讨厭幸福的人類,連帶着讨厭會給予他人幸福的類型,但總而言之……如果那家夥連在虛空中都一副那種閃閃發光的樣子,還會對她小狗搖尾巴一樣揮着手喊迦摩親,說不定也不賴。
所以,
“請來找我吧,master。直到我能夠以迦摩的形态與你重逢的那一天。”
“……别露出那副表情,你是會哭着喊為什麼的笨蛋嗎。到底要我說多少次你才會明白啊。”
“——【以戀焦炙,因愛也。】”
“噗哈!”
熟悉的女聲與聽不懂但能感覺到罵得超級髒的貓叫聲由遠及近,最後轟隆砸進薨星宮的大殿。九十九由基拎着貓的後頸皮,連落地都沒忘和這個讓迷宮難度超級加倍的罪魁禍首語言不通地吵兩句。她一手擺着防禦姿态,一手粗暴地抹了把臉上的灰,剛進來眼睛就開始掃視四周:
“天元?唐玖安?迦摩?喂,有沒有人能告訴我……唐玖安?!”
“……嗯。沒關系,天元沒有死,後續也不需要星漿體了。對不起啊,九十九。我騙了你。”
名為愛之箭的花于此綻放,無形的灰燼強行融為一體再不分彼此,以失去身軀的愛神與沉眠其體内的天元為燃料,在火焰的簇擁下化為永恒。這是迦摩滿足她願望的方法,是曾死于火焰的神明自行選擇的結局。
應該是疼的。從者的記憶順着契約流淌到她的夢境,連帶着被濕婆火焰瞬間焚毀成灰燼的痛苦與作為他人故事邊角料被抹去的不甘。不是不深刻也不是不在乎,她隻是……隻是習慣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