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無意識的昏迷中進入了另一場昏睡。
漆黑的棺椁,其材質本身象征着無法穿透的黑暗,表面刻着人類、巨龍、不死鳥、精靈、巨人、血族等等種族的浮雕,那些密密麻麻的雕像代表這些種族中無數死去的亡靈,他們扭曲地盤繞在一起,似乎仍在發出抽象的哀嚎與哭聲,又和棺椁一起被篆刻神秘文字的鎖鍊束縛。
她知道“某人”躺在那裡,就在那口邪異古怪的黑棺之中。
陌生語言從棺外傳來,帶來一陣清涼柔和的微風,在不間斷的吟誦聲影響下,她的靈體仿佛煥然一新,不再受到瘋狂的欲望所幹擾。
阿芙拉随即想起了在激昂的殺意鼓動之下,自己本以為必死無疑于是不再考慮的那個問題。從廷根進入靈界之後,她就失去了時間觀念,不知道自己在靈界飄蕩了多久。但不論如何,昏迷後的她一定無法舉行儀式取回自己獻祭給虛界的夢境,所以那個“如果不在6小時内取回夢境,就會遭到可怕的事”的轉運法術一定會發生!
“問蔔者的指環”這次帶來的倒黴未免太過倒黴了吧……可一想到要脫離那令靈體極為舒适的陌生吟誦,她居然感到一陣不舍。
不行!不能睡着!必須想辦法掙脫這種古怪感覺!
她猛地一咬舌尖,強迫自己不去感受,拔高視野自上空打量着這個夢境。
這是個既像神廟、又像宮殿的寬敞大廳,一根根宏偉的巨柱托起天穹,柱身同樣雕刻着不同種族的亡靈,并且全部以黃金與玉石構成。
大廳向下延伸,好像金字塔倒立深入地下,而最底部堆積着無數淩亂交疊的白骨,方才所見的漆黑棺椁正安然躺在白骨山峰之上。
南大陸的建築風格……但周圍那念誦祭文的聲音不屬于都坦語或它的任何變種,反而和那位看門人的亡者之語有些相似,隻是沒有那麼艱澀難聽。似乎夢裡的亡者之語融入了某種本質,讓冥界力量的流動更為柔和。
這是第四紀元的拜朗帝國?這座神廟似的倒立陵寝祭祀的是那位拜朗冥皇、古代死神?
阿芙拉在夢中的存在化作一個“視點”,緊貼着倒立陵寝的天穹,但她與那口黑棺之間仿佛存在風筝的牽引線,使她無法脫離這裡。
與黑棺拉開一段距離後,她逐漸能夠抵禦困倦,隻要不專注去聽四周匍匐的那些佩戴繁複首飾、黑袍金繡的僧侶們所念誦的亡者之語,就可以在夢中保持一定的清醒,四處探索。
這是那個轉運法術的效果?讓自己看到某位第四紀元高位者的夢境,從而遭到污染失控?或是值夜者那面鏡子封印物造成的影響?或是與那位看門人戰鬥的後遺症,殘留的冥界氣息侵入了自己正常的夢境?
阿芙拉直覺答案應該是前者,因為這場夢境中與她聯系最緊密的并不是那些死神祭司中的一員,而是漆黑棺椁中被鎖鍊束縛的那一位。
棺椁中會是“收藏家”途徑的高位者嗎?或許是亞特蘭蒂斯的大人物?可她看過的資料記載,直到神罰之前,拜朗帝國與亞特蘭蒂斯一直保持着同盟關系,聯合對抗北大陸的七神,那麼棺椁裡的又會是誰?
她隻能苦中作樂地想道,如果自己在夢中出問題,那位幻影聖徒會的首領,取走自己真名與部分命運作為交易抵押的天使,會不會撈自己一把。畢竟她用了聖徒不少資源,要是這就死了,那祂不也相當于血本無歸嗎?
搖了搖夢裡不存在的腦袋,阿芙拉将注意力轉回“現實”。
不論棺椁裡是誰,除非是冥皇本尊,不然在這個拜朗帝陵裡,沒道理死神祭司們跪拜一位其他途徑的天使甚至真神。可是,冥皇更不可能以被封印的形式存在于棺椁之中,所以他們拜的更有可能是棺椁本身。
對了,這裡是拜朗帝國陵寝,肯定有指向死神的物品,也許她能借用來自序列0祭品的力量打破夢裡的污染——
剛一産生這個念頭,阿芙拉就聽到比自己的所在更為高遠的地方傳來一記敲擊地面的鈍響。
黑袍僧侶們瞬間安靜下來,他們匍匐的動作比方才更虔誠,俯下頭顱親吻着面前的白骨與地面,整個過程沒有發出半點聲響。
随着亡者之語的消失,阿芙拉發現自己迅速被昏沉困頓的感覺侵蝕,無法抵禦地下墜,向着那口黑棺跌去!
被咒文鎖鍊束縛的漆黑棺材就在此刻蓦地震動起來,厚重的鎖鍊簌簌作響,似乎已經無力壓制裡面的存在。狂躁的、充滿包容的、甜蜜而陰森的呓語吞噬着殿堂,死神祭司們的身影時而虛幻,時而真實,空氣裡仿佛被撕開無數道裂口,燦爛而冷酷的斑斓色彩自虛空溢出。
不到一眨眼的功夫,石闆與棺椁之間就被推開一道縫隙,一截石膏般瓷白缺乏血色的指尖仿佛籠罩在柔和瑩潤的微光裡,從深不見底的黑暗中探了出來。
而看到那根手指的瞬間,阿芙拉腦海裡一陣翻天覆地的嗡鳴,思緒一下子完全不受控制,隻能被動向手指與黑暗深處飛去。
不對……她本可以在探查韋爾奇住所前摘下“問蔔者的指環”,等待招來隐秘存在注視的負面效果過去再進入,或是幹脆等到白天再潛入調查。這樣一來即使撞上值夜者,也不必顧忌靈界的隐秘注視,可以直接開傳送門離去,沒有必要沖突。
當時那種情況下,選擇立即潛入也可以解釋為“問蔔者的指環”引導她在那個時機行動,這可能會觸發某種命運。但對她來說,虛無缥缈的命運不如把握在自己手裡的籌碼,她本不該那麼沖動。
還有,在與“看門人”的戰鬥中,她第一次使用“盜賊的極意”竊取對方“最強能力或道具”失敗,那意味着什麼?後來她選擇用傳送門把對方扔進靈界,是不是也與這次失敗有關?她在外界的主觀意識根本沒有注意到這次失敗的異常,那麼她的靈性直覺在提醒她遠離什麼?某件物品?或是“看門人”身上的某位偉大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