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盯着套間裡吃過他的神秘學暈船藥之後不再反胃但依然雙目無神臉色慘白的燃燭人，第一次這麼深刻地理解了二十三條神之途徑裡唯一一條倒扣身體素質換取靈性的途徑意味着什麼。

他忍不住問出口：“你真的是非凡者嗎？”

“獵人，你挑釁到我了。”

這虛弱的語氣實在是感受不到任何威脅，隻會讓他笑得更歡快：“我的榮幸。”

常年混迹海上的寶藏獵人翹起闆凳腿，還能随着海浪的起伏搖搖晃晃，炫耀的意味不加掩飾。

同時，他心裡卻在歎息。

安德森認為自己給人取的外号向來恰如其分，譬如他管阿芙拉叫“大小姐”，就完美貼合她在遺迹探險啃幹糧之前還要先洗手的神奇作風。而眼下，能讓一個扮演“流浪漢”時期都甯可奇裝異服也不肯有一點不整潔的人暈船狼狽地繼續待在這裡，隻能說明她沒辦法傳送離開。

在那個遺迹裡，托“催眠懷表”帶來的真心話時間的福，他把收藏家途徑半神前的非凡能力刨根問底研究得明明白白。阿芙拉當時就擁有一個能靈界穿梭的神奇物品，現在又已晉升燃燭人，他不信她沒有“借鑒”一個旅行能力。

“你的傳送門還沒恢複？”

“看來你是在被人追殺。”

安德森搖頭歎氣，他把椅子拽到床邊，語氣認真地分析道：“我隻是覺得，既然你靈性已經恢複得七七八八，唯一阻止你打我一頓離開的原因就隻剩下走不了這一種可能，除非，唉，除非你看上了我這張英俊的臉不願意這麼快離開我。”

阿芙拉幹笑兩聲：“很普通啊。”

“那就是看上了我這張普普通通英俊的臉。”

“我隻是覺得，”她抱着枕頭側翻過來，微微一笑模仿着他的語氣說道，“你本身沒辦法靈界穿梭，又知道我是燃燭人，即使殺了我，非凡特性也不一定具備相應的能力。能讓你帶上我的最說得通的理由就剩下你需要開門逃命這一種……除非你饞我美貌。”

“這個嘛，我也不否認。”

“你惹上了哪個半神，還是哪個隐秘組織，或者是有組織的半神？”

“大小姐，你好像很喜歡在經曆過陰謀家階段的獵人面前用詐唬騙取信息或者優勢，這真不是個好習慣。”

“我覺得你這句話才是想詐我……不過好吧，最遲明天夜裡，我的傳送門就能正常使用了。”

昏迷的時間太久，久到已經上了這條賊船，看到安德森從頭到尾都沒做易容，就能知道自己在這一船海盜眼裡屬于跟他綁定的“同伴”，在他的敵人看來想必也是如此。

不管他招惹了什麼麻煩，在狂暴海上，半神以下的非凡者沒有船隻根本寸步難行。

獵人大大方方地一攤手，坦然承認：“我跟賞金交流感情的時候，不小心影響到了一位痛苦魔女的晉升儀式，導緻她們少了一位半神。我覺得，大概，可能，或許——她們應該會派人追殺我一下。”

她下意識扭頭看向窗外，思考起遊泳穿過狂暴海上岸的可能性，正看見一道閃電劈頭砸向安全航線邊緣。

“你現在跳船，我的存活概率會比較高……”

阿芙拉看了看閃電，又看了看安德森，再看了看閃電。

“太遲了，接下來我會死纏爛打跟着你的，傳送門小姐。”獵人綠眸含笑，毫無慚愧之色地說道。

“你确定在那之前不會被追上？”

“我是迷霧海最強的‘獵人’，當然有提前準備反追蹤和誤導占蔔的線索，現在她們多半還以為自己要找的是一位不存在的黎明騎士呢。當然，如果魔女教派很重視這件事，為此出動半神的話——”

安德森有些可惜地摸了摸下巴，“到了那個時候，如果你的傳送門不夠可靠，就隻能委屈你和我這個普普通通英俊的獵人殉情狂暴海了。”

阿芙拉沉默下來。如果她的黴運還沒結束，“盜賊的極意”不肯歸還傳送門的話，當然還有另一個選項。一位混迹五海數年掌握諸多情報的序列5“收割者”若是願意投靠，她有把握說服幻影聖徒會的半神幫忙。畢竟那位痛苦魔女已經晉升失敗，就算僥幸活下來也隻剩幾年壽命，還會受到後遺症困擾，對于魔女教派已經失去了價值。

不過，既然對方沒有主動提起這一點，顯然是因為不願加入組織。

“有儀式蠟燭嗎？”她再次提出了這個問題，“我要向一位隐秘存在祈禱，祂的尊名裡有‘執掌好運’這個描述，也許能讓我的傳送門快點恢複呢？”

星期一夜裡，享用過晚飯和班森、梅麗莎坐在客廳裡各自學習的克萊恩耳邊突然響起了一陣陣無形的呼喊，這聲音讓他腦海深處抽痛，不自覺感到陣陣狂躁的情緒。

他随即看到右手手背來自轉運儀式的四個黑點不知什麼時候凸顯了出來，又很快沉澱下去，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