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納德從地底上來，在走廊堵住了他。

這位“午夜詩人”象征性地打了個哈欠，一邊的領子塌着：“今天來得很早嘛，難道你又在夢境中得到了靈性的啟示？”

“是的，”克萊恩面無表情點點頭，“但我不确定這到底是啟示，還是我的混亂所導緻，所以一早就來通知隊長。”

見他臉上沒有絲毫玩笑的意味，倫納德也嚴肅起來，一步搶在他前面推開了隊長辦公室的門。

……一秒都不到，倫納德又狠狠把門關上，猶豫地回頭看了看克萊恩，才小心翼翼地勾起食指，輕飄飄敲了兩下。

“進來。”

廷根小隊的臨時負責人，戴莉·西蒙妮女士低沉略帶些沙啞的嗓音從門内傳來。

“你說你夢見了服用魔藥時在老尼爾背後看到的眼睛，之後夢境又展現了碼頭區戰鬥時那名密修會中序列者接觸筆記後逐步失控的場景？”

辦公室裡，領口略有些淩亂的鄧恩聽完克萊恩的彙報，幽邃的灰眼睛緊緊鎖住他的視線，開口确認道。

在這樣的注視下，克萊恩仿佛體會到一種無法說出謊言的壓迫感，不過他彙報的内容幾乎都是實話，包括喝魔藥後的真實想法，以及倉庫那一戰帶來的壓力。唯一進行加工的隻有增加了做夢這個元素而已。

“是的，”克萊恩點點頭，沒有立刻搬出準備好的說辭，而是仿佛在思索可能性一般，慎重又緩慢地自我否定：“不過當時我剛晉升，靈性并不穩定，很可能就像老尼爾說的那樣，屬于錯亂之下誤解正常儀式魔法的表征，或者記憶出現混亂。也可能是倉庫那一戰發生前，密修會成員從正常人形逐漸變化為怪物那一幕給我留下了心理印象……但我不敢斷言這次的夢境一定與啟示無關。隊長，有什麼辦法能隐蔽地檢查尼爾先生的狀态嗎？”

“……剛服用魔藥還無法控制靈性的階段，有可能你并沒有理解那隻虛幻的眼睛到底是什麼，但記住了一些隐藏在意識層面之下的直觀感覺。”鄧恩微不可查地點頭，表情依舊平靜。

“不，如果這樣，那為什麼你沒有在目睹倉庫戰之後馬上做夢，而是一直等到昨天晚上？”倫納德左右看看，态度堅定地反駁道。

戴莉：“根據我的經驗，這種表現是正常的……即使是高靈感的途徑，一直處于緊張狀态的話，那麼也大概率無法及時領悟這種隐蔽的提示。”

她随即又皺起眉頭：“不，還有說不通的地方……尼爾先生這麼多年一直堅守窺秘人‘為所欲為，但誤傷害’的格言，為什麼會突然出問題？”

克萊恩眼皮一跳，察覺到戴莉女士話裡似乎暗示了扮演法的意思，他克制住多餘的表情，望向隊長。

“我們都關心老尼爾的狀況，這也是克萊恩做了這個夢後立刻來報告的原因，”鄧恩給了年輕的隊員們一個安撫的眼神，說道，“事實上，我認為事情還沒有那麼糟糕，畢竟這些天裡老尼爾負責監視我的時間最多，而我也能看得出來，哪怕他真的遇到了什麼麻煩，那也遠沒有發展到不可挽回的程度。”

辦公室裡的四人一番讨論過後，鄧恩按了按眉心，做出總結：“這件事我來處理。克萊恩，倫納德，我知道你們關心同伴，但接下來你們要當作沒有發生過這場對話，像往常一樣和老尼爾相處，直到我或聖堂來人得出結論。一旦他真的已經受到影響，任何細微的刺激都有可能催化異常，導緻不可避免的失控。”

克萊恩努力不那麼凝重地點點頭，往門外走去，然而他留意到倫納德還站在原地，沒有動彈。

他想起了什麼，腳步同樣一頓。

“——等等。”

幾秒過去，他聽到戴莉女士微微揚起的嗓音從背後傳來。

克萊恩循聲轉身，與戴莉和倫納德一起盯着隊長，等他補充。

鄧恩愣了一下，露出苦笑：“對了，還有一件事情……”

在三人松了口氣似的神色裡，他繼續說道：“戴莉，我記得你帶來的那位線人也是窺秘人途徑，嗯，暫時沒有證據顯示老尼爾出現異常和他的到來有關，但我認為有必要限制他與老尼爾接觸，請你多留意，盡量不要讓他們兩個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