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
宛如冷水澆在燭焰上發出的一聲殘響,流動液體般的那顆透明心髒化作灰燼,輕飄飄融入蜿蜒的層層枝條中,消失在槍尖之下。阿芙拉眼神微凝,餘光捕捉到變異動物後面突然站起的一道身影,毫不猶豫準備再次利用“盜賊的極意”竊取念頭進行控制。
她的竊取又一次失敗了!
另一邊,代罰者雷恩解下風衣内側的金屬酒壺仰頭喝空一半,随即沉腰轟出拳頭,“暴怒之民”的力量增幅直接将沖在最前方的變異黑皮大狗身軀砸得裂開,血肉破碎。
酒精帶來的紅暈迅速沖上臉頰,雷恩沖進流浪貓狗、松鼠、火雞組成的詭異陣地,肌肉鼓起,再次擺拳。
這些動物不知遭遇何種力量的改造,身軀變得異常龐大,幾乎有大半個人高,并且力氣也有增長。它們仿佛沒有痛覺的活屍,生命力卻異常磅礴澎湃,畸形的身體上遍布着惡臭的腐肉與膿腫,頭顱介于獸形與人面之間,赤紅的眼睛混亂兇狠。
雷恩小心避開沾染它們口中滴落的蠟液般粘稠滾燙的涎水,将一隻跳起來襲向頭頂的松鼠捶進地裡。他仰頭将餘下的半壺烈酒喝幹,并将金屬酒壺當作投擲武器大力砸穿了搖搖晃晃爬起的黑狗的腦殼。
黑狗?
——他直覺地扭頭看向自己背後的來路,那些四分五裂的變異屍塊居然大部分被地面的藤蔓包裹進去,而随着一朵朵詭異的肉花綻放,本已“被殺”的動物竟然從花瓣中鑽出,再次向他襲來!
“這堆玩意能複活啊!”雷恩忍不住爆了句粗口。
“這隻玩意也能!”天台對面,操縱火焰的金發獵人幾乎立刻應聲回答。
安德森沒有将擲出的那支火焰長槍用來“收割”。
經曆過“陰謀家”階段的獵人敏銳地察覺了那心髒形狀胚胎即使丢失防禦,也并未徹底暴露弱點,并且注意到了發瘋獸群的詭異複生。他将真正的“收割”附加在成型的火鴉上,并用火球爆炸後鋪展開的熊熊烈焰掩藏起火鴉的蹤迹。
果然,心髒四分五裂,卻轉瞬融入爬滿地面的樹枝中消失蹤影。數十多半人高巨大而厚實的花苞豎了起來,瘋狂噴吐出劇毒的花粉,也讓人無法分辨失蹤的心髒究竟藏在那一株内部。他随即看見動物群後出現模糊的人影,也看到了将人影包裹起來的渾濁的光焰。
那人影是一名臉色蒼白、五官陰柔的男子,眼睛是罕見的紅色,正是阿芙拉在夢境占蔔中看見的參加了天台上蠟燭儀式的那個人造吸血鬼。此時,他卻眼神呆滞全無靈性氣息。他衣衫破爛,腹部脂肪和皮膚仿佛漏氣的口袋,松松垮垮堆疊在身前。與這些變異的動物一樣,他也是一具被操縱的屍體,沒有生命的物質,因此沒有能被偷走的念頭。
考慮到盜賊書開着不用也是浪費靈性,阿芙拉索性就丢出剛偷來的那一抹光焰對付這隻活屍。
和想象中的任意篡改不同,實際上光焰針對事物特征的修改完全随機,并不受使用者控制:從“被操縱”變為“自由”的屍體似乎感知到了周圍的危險,它往後一仰,縱身跳了下去。
安德森的“收割”則接連沖向更遠處終于顯露形迹的“胚胎”。一隻隻火鴉在半空首尾相連重新彙聚成一柄熾白的長槍,突破了“胚胎”再度釋放出的光焰。
那已經不再是一顆心髒形态的胚胎了。推開重新孕育她的巨大花瓣,出現在天台上的是一個十四五歲年紀的小号“尤妮基”,身形苗條而靈巧。她指揮衆獸,馴服植物,眼神仿佛風中晃動的殘燭,充滿陰沉的毀滅欲。
她正要開口,卻被逼向面前的熾白色火焰之槍打斷——
長槍的“鋒銳”被修改為“圓鈍”,但并未影響到火焰造成的沖擊以及附着的“收割”。“尤妮基”的身影瞬間被穿透,又再度掩藏在棕綠樹枝與花瓣背後,轉而重生在天台的另一角落。安德森并未立刻追擊,他聽到了那名代罰者的第二句話:“放一把火!”
意識到這堆發狂的動物活屍能憑借樹枝上的瘤體複活後,雷恩就明白留在伊德魯小鎮裡調查情況的隊員們恐怕無法趕來支援了。
療養院周圍繁衍的鳥類、林間野獸、小鎮上的流浪生靈和豢養的家畜絕對不止眼前這十幾隻——好在,和瑪琪彙合後,他們隊伍人數就達到了三人,可以使用他們從普利茲港教堂帶出的那件封印物,然後立刻發電報向普利茲港大主教求援。相比之下還是他這邊更加兇險。
動物活屍從四面八方圍攻過來,他沒再憑“風眷者”的能力召喚狂風,而是扔出符咒,用古赫密斯語低沉念出咒文:“飓風!”
既然複活的依憑是屍體回歸樹枝,那就讓它們死在落地之前!
肆虐的龍卷風将那一隻隻膿化膨脹的變異動物活屍裹挾至半空,随即在無比狂暴的焰流中被焚燒一空,灰飛煙滅。雷恩看到不遠處那名黑裙女子踉跄了一下,身影蓦地消失于原地,又在較遠處重新勾勒出來,衣裙與面紗随風擺動,漆黑張揚。
不等他想明白臨時陣線這樣操作的緣由,金發獵人突然毫不掩飾地笑了一聲。這笑聲異常惹人惱火,本就處在暴怒狀态下的雷恩這下更是加倍被激怒,幾乎就要不顧虎視眈眈的“尤妮基”,先沖上去給這男子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