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溫是被雷鳴聲驚醒的。
夏季的天氣總是這樣變幻莫測。
此時的天色已經很晚了,豔紅的地平線早已熄滅,世界在快速滑向一片昏暗,陰郁的灰黑色暴雨雲從海面的另一端逐漸向城市侵襲而來,如同波浪洶湧的浪潮,奔湧着将無數建築物的鋒利棱角淹沒成模糊的斑塊。
沉悶密集的雷聲徘徊在雲層裡,如同刺耳的鼓點,又像是急促的心跳聲。
對,心跳聲。
彼得急促的心音正隔着冰冷的金屬源源不斷地傳來,逐漸和雲端的雷聲重合,在這個寂靜的病房中清晰可聞。
噗通,噗通,噗通!
她是這道淩亂而失衡的心跳聲唯一的聽衆。
心跳可以誠實地傳遞話語和情緒,那位化身夜魔俠的律師先生曾對她這樣說過。而此時此刻,她正通過這激烈的心跳聲猜測和想象着她心愛之人正面臨怎麼樣的危險。
但這也是他們之間唯一的連接。
她緊盯着放在床頭的手機,希望可以聽到它的響聲,來打破難熬的憂愁。
彼得正在外面四處結網,為了這個世界能變得真正的民主而自由……與金并和奧斯本或者随便什麼超級惡徒搏命對抗,而她在即将來襲的暴風雨中,一邊等待着彼得的電話,一邊咬秃自己的指甲。
她隻能安靜地待在這裡,獨自一人聆聽,什麼都做不了。
又一次。
仿佛被一個人放逐到了永恒的荒野之中,隻能在寂靜和壓抑中思念那個永遠觸及不到的人。
她坐在床上,雙手抱上膝蓋,莫名想起了米歇爾·瓊斯。
那個女孩曾經也是彼得的女朋友,帥氣又可愛。
她知道這位彼得的前任和彼得分離的原因,甚至卑劣地想過自己和米歇爾不一樣,她一定會和彼得走到最後。
一直以來,她以為自己足夠了解彼得的秘密,和彼得深處一段牢固而穩定的戀愛關系,就會讓事情變得有所不同。
她現在才意識到,她和米歇爾也沒什麼不同,在面對這樣的境地時一樣無能為力。
灰暗的陰雲在窗外徹底鋪開,占據了天空的每一個角落,一陣富有節奏的脆響開始敲打起窗戶玻璃,卻又不像是滴滴答答的雨聲。
格溫忍耐着越來越濃烈的焦躁和不安,向窗戶外看去,瞳孔卻驟然皺縮了一下。
一個小男孩出現在了玻璃窗的另一側,正有禮貌地輕輕敲着窗戶。
格溫瞪大了眼睛,很快将所有的驚詫都扭曲成了恐懼與憤怒。
理查德……那個陰魂不散的小惡魔居然那麼快又找上門來了。
每次這個男孩的出現總是意味着一些不好的事情即将發生。
他完全就像是一個播撒厄運和死亡的送葬人。
她大口喘着氣,身體因為抗拒的情緒開始克制不住地向後退去,幾乎快要崩潰地尖叫起來:“滾開!我不想見到你!”
“沒辦法,命運就是這樣無常。”小惡魔執着地敲着窗戶,幽幽地對她說,聲音隔着一層玻璃,所以有些模糊不清,“有時候,你以為自己還要等待很久才會到達下一個路口,但實際上,轉過一個街角就到了。”
窗外的雷聲轟隆隆地碾過他輕盈的尾音。
————
哈利粗暴地攥住彼得的頭發,将他的頭提上來,将他失焦的瞳孔被迫彙聚到他的身上。
“新制的血清還沒有機會可以投入臨床試驗,不如就由你來好好測試一下這個血清的療效。”他輕輕一笑,“你那麼想拯救别人,應該會很願意當一次試驗品吧。”
他在享受激怒彼得·帕克的過程。
他精準地挑釁着彼得的心理防線,迫使他瞪向自己的眼球邊緣爬上幾道紅色的血絲,看到他因為滿溢的狂怒而顫抖的手臂,暴起的青筋中流瀉着憤怒,最後再傾注到他繃緊泛白的指節之間,如同暴雨一般。
然而獵人留下的鐵鍊牢牢束縛着彼得的手腕肩膀以及腰間,将他變成了一頭困獸,除了掙紮,他什麼也做不了。
“我要殺了你!”彼得咬牙切齒地怒吼。
他要殺了這個瘋子!
如果他們當中必須有一個人今天要死在這裡,那個人絕對不能是他!
哈利微笑着拿出了一支針筒注射器,他撥開彼得破碎的蛛網戰衣,用針頭對準了他脖頸的肌膚。
“放輕松點兒,小蜘蛛。”他調笑着說,陰冷的笑容因為期待顯得有幾分歡快,“我保證這個過程不會很痛,很快就會好。”
“我要殺了你!”彼得一字一頓地大吼,嗓音沙啞刺耳,充滿了失控的恨意,“我一定會殺了你!”
他那因為藥物而變得虛弱的身體被暴怒喚醒,在磅礴湧現的殺意驅動下行動了起來。
終于,他掙脫了鐵鍊的枷鎖,将殘暴的重拳宣洩在了哈利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