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見蝙蝠俠敏銳的身體顫動一瞬,随後便好似從來不加遲疑般繼續進攻。那些話語是否在他内心産生觸動,我不得而知——我被瑪利亞拖着躲到一邊,而紅羅賓本就疲憊和受傷,此時更是無力招架。我看見他的眉毛扭成一團,下定什麼決心,瞬間,剛才站立的地方釋放出電火花,構築成無形牢籠,他的身體就像被鎖住一樣,直直僵硬在那裡,隻剩下面目逐漸猙獰。
而餘下的人,也陷入同樣的狀況中。
“這困不了他們多久,”紅羅賓扭過頭把目光投向我,“去找原子隊長——潛艇就在那裡,這不比開車更難,去做!”
我忙不疊被瑪利亞拖着往前走,她面目猙獰,扭曲如同羅刹,可卻如此生動。
在潛艇蓋子啷當一聲徹底關上之前,我看見紅羅賓摘下面具,露出一張我認識的臉。毫不意外,果然是他。
…
一切都安靜如死,整個世界隻剩下這一方狹窄的空間。
瑪利亞緊緊皺着眉頭,坐在駕駛座上,她讓我系好安全帶。
盡管心中清楚地知道,海水并不會真正地淹沒我,可是當波浪淹沒舷窗時,我還是覺得自己快要因為窒息而死過去。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我和瑪利亞都沒有說話。
我心中一直惦記着那件事,但任何時候都不合時宜,我想知道,我是否仍舊擁有那個機會,是否仍舊能夠得到瑪利亞和我的許諾。
…
沉默的時間被無限延長,漸漸地,在我眼前剩下的,就隻有一片濃稠的黑暗了。打開燈,海底千奇百怪的生物像被丢棄的塑料袋一般在昏沉沉的海水之中随意沉浮。我看見遠處有一個巨大的發光建築,在海底像一顆太平洋的明珠般閃耀着,古怪到不似人間所能夠擁有的事物。
接下來一切交給程序,我和瑪利亞互相緊緊地握住手,不願去想究竟可能會面對什麼。直到聽見一聲沉悶的“咔”聲,整個潛水艇伴随着緩慢的震顫,停了下來。那慣性雖然小,但卻還是讓我差點摔了一跤,被瑪利亞扶了一把,才沒有變得更加狼狽。
艙門打開,來自陸地上的空氣四散逃逸,帶着消毒味兒的過濾空氣一股腦鑽進我的鼻腔。出乎意料的是,雖然空氣中充斥着潮濕的消毒水的氣味,但地面卻整潔幹燥。
藍色的地面,像夢境中才會出現的某種車道,我踩在上面,隻覺得一切都柔軟而且晃蕩,我無法真真正正地站立好,隻好似有某種我無法言喻的力量在推着我、迫使着我向前走。
瑪利亞的腳步聲突然消失在我的背後,我扭過頭去看她,發覺她擡起頭,盯着天花闆。
“怎麼了?”我問她。
她隻是招招手讓我過去,我順着她的手指,看見天花闆上的一片潮濕。
“隻不過是一片潮濕罷了。”
我對她說,我想告訴她也許我們不應該在這裡耽誤更多的時間。
但那是個裂縫,瑪利亞說,而我們在海底。足足過了幾十秒,我遲鈍的大腦才忽然反應了過來,瑪利亞的意思。
——裂縫,這份被我所忽視的危機,我們現在可是在海底,任何一點兒細小的裂縫,都會讓這世界上如此渺小的人類藏身于無可挽回的災難中。我竟如此忽視,而這裡竟被荒蕪了如此之久。
那些本應維護的——都未能來到這裡,所到來的,隻有我等庸碌之人,所居住的,隻有至今未見其真容的原子隊長。我不知道還剩多少時間,得和瑪利亞趕緊找到那個失蹤的人。
海底基地大得超乎想象,我一路找過去,一路上看見的,有還開着電視的娛樂室,空落落的指揮室,沒藥的醫務室,又窄又小、兼具吃飯睡覺功能的艙室。一個人都沒有。
突然,耳邊傳來發電機的嗡嗡聲,我趕忙扭過頭。我和瑪利亞都不是那種對能源、核能之類概念了如指掌的人。可我還是一眼認出艙門上那幾個字——這裡是能源核心。
我靠過去,透過小小的窗戶,瞧向裡面。然而,映入我眼簾的并非什麼核反應堆,而是一個人。我湊近那扇小小的窗戶,眼前的景象令我倒吸一口涼氣,裡面的人竟是原子隊長!
他周身散發着奇異的光芒,無數能量線條在他體表纏繞、湧動,整個身軀仿佛與周圍複雜的機械裝置融為一體,成為了這個海底基地的能源核心。
盡管隔着艙門,我似乎都能感受到他承受的巨大痛苦,他眉頭緊鎖,牙關緊咬,汗水不斷從額頭滲出,可眼中卻沒有絲毫對蝙蝠俠的怨怼。我和瑪利亞手牽着手,緩緩走進艙室。
她手心微微沁出的汗水,我知道她比看上去更緊張,我輕輕捏了捏她的手,試圖給她些安慰。察覺到我們的到來,他緩緩轉過頭,目光中帶着審視與疲憊,開口問道:“你們是誰?”
我深吸一口氣,穩定了下情緒,自報家門,身旁的瑪利亞也跟着補充了幾句。
聽到我們的話,他原本就凝重的神色愈發黯淡,他沉默良久,像是在消化這個消息,随後低聲說道:“看來正義聯盟是沒人能來了,既然這樣,那我們談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