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傑森趕到圖書館的時候已經兩點半了。他跨下機車三兩步路過沖進圖書館内，前台的圖書管理員看到他，那是個染着紅發還戴了唇釘的年輕女孩。她了然地指了指樓上，“他們已經開始了，但是不要擔心，直接進就行。”

“謝了，翠西。”傑森在匆忙間扭頭朝她微笑，“我欠你一回。”

翠西哈哈大笑，“你什麼都不欠我，傑森。但假如你們結束後還有剩什麼零食......”她朝傑森擠了擠眼睛。

“全都是你的，babe。”傑森保證。

他簡直不能更了解翠西的情況了。對方從穿着打扮到說話方式再到周身氣質都完全是個标準的美國式貸款大學生。學費由銀行付了，學曆還沒影人就已經背上了每年百分之六點五的利息。生活費誰都指望不上，為了節省成本跟其他四五個同學一起擠在個兩房公寓内。空閑時間都用來打零工，工資扣掉房租後就隻夠吃了上頓沒下頓。

“Yes！”翠西握拳歡呼，“愛你，Jay！我就知道你懂我！”

“記得下學期幫我推薦幾門水課就好。”傑森已然沖上台階，頭也不回道。

長期且規律地出現在公共場合意味着傑森需要給自己一個身份。傑森當然不能是紅頭罩，‘傑森陶德，布魯斯韋恩的兒子’顯然也不能用。所以就有了傑森·彼得斯，十九歲，同時在一家書店跟汽修店打工。

大學生這個身份完全是個意外。因為圖書館周末的管理員是翠西，一名大四的曆史系學生。傑森在等待閱讀小組開始的時候跟她聊過幾句。翠西在罵自己小組課題的隊友都如何傻叉，說她不明白為什麼整個學校都仿佛擠滿了GPA4.0的天才，偏偏除了她小組課題内的四個隊友。傑森本來隻是點頭附和她，卻沒想到翠西下一句話就是‘你現在，what，大二？還是大一？這個學期的課都怎麼樣？小組作業裡沒有遇到這樣的傻叉吧？’

所以。

傑森·彼得斯，十九歲。哥譚大學大一的金融系學生。目前在半工半讀，除了上課外還同時在一家書店跟汽修店打工。

傑森不知道自己的演技好不好，但起碼到現在，翠西跟周圍其他人都沒有表現出任何懷疑。

要知道前幾周他都是很不自在的，但是從上周起情況竟然好了一點，因為翠西注意到他們潛水松鴉的零食無比之豐富，在結束後厚着臉皮朝布魯斯要走了所有吃的。他們站在前台那兒聊了差不多五分鐘，内容全是附近哪家餐館便宜量大又好吃。

非常神奇，傑森竟然很清楚答案。

他跟翠西還就哥譚大學附近哪家咖啡館最好争執了幾句。最後以傑森獲勝，不是因為咖啡有多好喝，那家店的咖啡was shit，但勝在24小時營業還從不趕走裡面免費蹭wifi的人。

翠西直呼這種重要信息她竟然不知道，等期末了絕對要做那家咖啡館的釘子戶。

那種跟她閑聊的感覺......無比平凡。有那麼一瞬間傑森感覺自己真的就是傑森·彼得斯，一名普通的大學生。

現在，傑森彼得斯沖上圖書館二樓，快步略過一排排書架，走進側面的走廊，右手邊是熟悉的會議室的小門，被人留了一道小縫，有讨論聲從裡面洩露。

傑森悄悄推開門，朝裡面探望。

瑪利亞正在激動地講着圖書賊的劇情。“我認為死神之所以救下莉澤爾的書就是為了說明文字超脫死亡。莉澤爾寫的書本來都被丢到垃圾桶了，假如沒有被死神救下來那肯定最後會被燒掉。但是它沒有，以一種超乎邏輯的方式。而最後莉澤爾年老了死神在收走她之後又将她年輕時寫的書展示給她，這在我看來就好像是在說，你寫的文字是有力量的。你寫的文字所承載的感情、意義，是超脫時間永垂不朽的.....”

傑森在她的聲音中走進來，從背後合上門，無聲地在自己常坐的椅子上落座。

瑪利亞的感想也到了尾聲，“......哪怕語言不通、文化不同、觀點迥異，書也能将各樣的人帶入進一個另一個世界，讓他們産生相同的情感，最終從而理解彼此。”

兩秒過去後，會議室内響起稀稀落落的掌聲。

傑森鼓掌，瑪利亞扭頭看他，朝他露出微笑，“嘿，Jay，你今天還是來了。”

傑森撓頭，“抱歉，我好像有點感冒，不小心睡過了。”

“是嗎？”瑪利亞立刻擔憂地皺眉，“假如難受的話完全不用勉強，甚至要是你早點告訴我們，其實我們完全可以取消掉這次聚會，等你好之後再聚的。”

“什麼？不不。”傑森立刻擺手，“不需要，I'm fine, really，隻是個小感冒罷了。你們講到哪裡了？繼續吧，不要因為我耽誤了。”從閱讀小組成立開始就從來沒有所有人的關注都落在他身上這種事發生過，傑森隻感覺如芒在背。

他求助地看向布魯斯。對方今天身上穿了一件高領的白色毛衣，袖口露出手表，嘴角微抿。在跟傑森對視後嘴角就松開了，但傑森仍然能看出冰藍色眼睛裡藏着的擔憂。

你真的沒事？布魯斯的眼神在問。

傑森忍着發癢的嗓子微微點頭。

布魯斯輕咳了一聲，在座位上坐直，這一動就立刻帶走了衆人的關注，“Well，我們很高興你沒有錯過今天的聚會，傑森。但是瑪利亞說的對，假如生病的話告訴我們就好，取消不是什麼大事，畢竟本來就沒幾個人，你還是唯一一個年輕的。減掉你後我們簡直跟養老院沒什麼區别了。”

周圍立刻響起笑聲。因為布魯斯說的一點沒錯，潛水松鴉滿打滿算也隻有七個人，減掉布魯斯、瑪利亞跟傑森剩下四個全是退休老人。沒有傑森閱讀小組的平均年齡瞬間拔高六歲。

傑森尴尬地聳肩。

布魯斯繼續，“不過，既然你來了我們也能繼續讨論了。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見，傑森，我們剛剛是在讨論偷書賊的結尾。戰後莉澤爾搬家到了澳大利亞，在那裡度過了幸福平凡的一生。當她壽終正寝後死神來引渡她的靈魂，将她年輕時寫的書展示給了她。”

傑森點頭，将書從背包裡拿出來，翻到最後。

很快，布魯斯隔壁的人清了清嗓子，“話題回到之前瑪利亞講的，我贊同她講的全部，隻是有些想要補充的地方。我覺得除了想表達文字的意義外作者選擇如此結局也是想要表達圓滿。莉澤爾的故事因為書而開始。她從一個不識字的小孩到後面書寫了屬于自己的書，又在曆經千帆後作為一位老婦又重新認識自己的文字，意識到其不朽。生命最終畫了個圓，她的旅行回到了原點......”

傑森低頭，空白地盯着書上面的文字。

他昨天在睡着前隻讀到了前一百頁，離這最終結尾還差了四百多頁的内容。

不過其他人顯然也不指望他參與讨論。在發呆了大概十幾分鐘後傑森動了動，擡頭看向擺在中間桌子上的食物。今天阿福做了意大利餐裡面的夏巴塔面包。他探身掰了一大塊下來塞進嘴裡，終于感覺放松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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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書會結束後所有人都先離開了，布魯斯毫不意外地站在傑森面前。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還難受嗎？”

“不要表現得好像我要死了一樣，布魯斯。”傑森翻白眼，“我隻是感冒了，哥譚的海水裡大概有幾十萬株不同的病毒，但我敢肯定這隻是一場普通的感冒。”

Well，可能，也許，還有一點點的肺炎。因為傑森的主要症狀是咳嗽而不是普通病毒感冒會有的流鼻涕。但不出意外拉薩路在明天之前就能把裡面的病菌病毒全殺掉，no big deal。

但是布魯斯壓根沒抓住重點，聲音拔高，“哥譚海水？你昨天落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