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傑森再次醒來的時候,阿弗已經不在了,是另一個人坐在他的床邊。
迪克穿着藍色的帽衫跟牛仔褲,正在低頭看手機,不知道在跟誰聊天手指在鍵盤上快速移動。等打完字後,他放下手機,視線朝傑森這兒飄來,兩個人的眼睛對上。
迪克先是呆了一秒,然後蹦起來,“Jay,你醒了!”
傑森從喉嚨發出模糊的聲音作為回應。
他低頭檢查自己。他仍然在自己從前的卧室,跟上次醒來一樣仍然被子隻蓋到腰上,但是有好幾個裹着毛巾的冰袋被放在他肩膀跟手臂的燙傷上,所以傷口并沒有像之前那樣疼痛。傑森試探性地動了動,一個冰袋從肩膀上滾落。
迪克像是隻老母雞一樣圍着他打轉,“你現在感覺怎麼樣?你疼嗎?還是冷了?你需要水?我現在就給你倒水!”
“我不要水。”傑森在迪克把一整個水壺怼到自己嘴前及時阻止。他其實有點渴,嗓子沙啞到幾乎發不出聲音,但傑森現在不需要更多的水了。
他用左手将自己推着坐起來。剩餘的冰袋全都掉到地上。
“小翅膀!”迪克大驚小怪地喊着,“你還受着傷呢,你不能動!”
“I need to piss.”傑森惱火回複,不管迪克直接在床邊坐起來。他現在因為好幾天沒動過腰酸背疼,但已經明顯感覺比之前幾次醒來好多了。肩膀處冰袋帶來的涼意還殘留着,皮外傷本身也不影響手臂的活動。他雙手同時發力,将自己推着站起來。
Except他站起來後立刻失去了平衡,原本該撐住他的右腿像是一團空氣,傑森的手在半空中慌亂地擺動,沒有抓住任何東西。他閉上眼準備好砸在地上。
有人接住了他。
迪克悶哼了一聲,但穩穩扛起傑森的重量。他讓傑森的右臂鈎在自己肩膀上,另隻手從背後環住他的腰。不知道什麼時候起傑森已經比迪克高了,迪克那一頭黑發壓在傑森的臉頰上。
“你吓死我了,傑森!”迪克卻仍然像訓斥小孩一樣訓斥他,“你怎麼不想想自己的傷,你剛剛差點就摔倒了!”
傑森卻像是沒聽見一樣低頭空白地盯着自己的右腿。那本該是他腿的地方隻剩下一截短短的像樹根一樣的殘肢。他三分之一的小腿,腳踝,跟他的右腳都沒了。他的膝蓋還在,但是因為夾闆的存在隻能直着。
“Right,”他聽見自己說道,“我忘了。”
迪克的聲音瞬間變輕了,裡面充斥着同情,“Oh,little wing。”
怒氣一瞬間湧上,傑森低吼,“Shut up!”他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更不需要來自迪克的。他很想把迪克頭給直接推開,最好一直推到窗外,但大病未愈的結果就是才站了這麼一小會傑森的左腿就已經開始酸了。他不想承認,但假如沒有迪克他自己一人絕不可能蹦達到浴室。
迪克肯定能感受到傑森的緊繃,因為他沒有再說話也沒有動,就這樣安靜地撐着傑森的重量。
十幾秒後,迪克攥着他的右手的手捏了他一下。
“你還想去浴室嗎?”他安靜問道。
于是他們去了。哪怕整個過程艱難且尴尬。傑森的左腿顯然不适應突然一下子要承受身體的全部重量,他不得不把大部分的重量都壓到迪克身上。但就算這樣,在去浴室短短的路途中傑森也兩次腿軟差點摔倒,單純是因為沒有力氣,就跟過去幾個月他每天早上起床時一樣。
假如不是膀胱憋到快要爆炸傑森可能還會扭捏地先把迪克趕出去,但他已經快要憋不住了。迪克會意地閉上眼睛将頭扭開,傑森解決了自己的小便。然後迪克扶他到洗手台前洗手,然後他們再朝卧室的床出發。回去的路因為傑森的疲憊比之前還要漫長。
當迪克終于把傑森扶到床上的時候,他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但傑森隻感覺自己的臉在燒。他捏緊拳頭讓指甲陷入手掌,用力到幾乎能摳出血。
迪克像是能讀心,聲音輕柔,“這沒什麼羞恥的,Jay。你現在受傷了需要幫助,沒有人會因此嘲笑你。”
“Fuck you,Dickhead。”傑森咬牙。
迪克發出長歎,“我都不介意你拿我的名字起外号了,但是你能不能有點新意。”
“Go to hell,Grayson。”
“我再說一遍,”迪克幹巴巴道,“能不能有點新意。”
傑森終于擡頭怒視他,“我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