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需要一個數字。”

“一些就行。”

傑森擡起頭的時候，布魯斯正皺着眉抓起一把鹽。傑森自從斷腿後從未如此快地站起來過，“放手！！”

最後，布魯斯站在一旁，問，“我還能做點什麼？”

傑森耐心地回答，“有，你能去幫我切點蘋果嗎？”

“幾顆？切成什麼樣的？”

“随便你，全切完也無所謂，just，離開廚房，謝謝。”

*

忙碌了一整天的結果是晚餐非常非常豐盛，傑森跟布魯斯哪怕是兩個成年男性也沒法幹完半隻火雞。更别說他們最後還擠出時間烤了一盤肉桂卷跟南瓜派。晚餐剛開始的時候布魯斯就将電腦搬出來跟迪克視頻通話，電腦的另一端遠比他們在馬裡布更加熱鬧。芭芭拉在跟迪克争吵什麼，戈登跟老德雷克坐在一起聊着哥譚今年的犯罪率，布魯斯加入話題後三個人就開始讨論起哥譚市長今年的所作所為，然後戈登開始跟迪克聊天，布魯斯就跟老德雷克談起了生意上的事。

說起來有點難聽，傑森在這之前其實不知道傑克·德雷克還活着。Somehow他以為布魯斯隻是在他死之後就又抓了個孤兒代替成為羅賓，而且故意找的比傑森好百倍的出身就在布裡斯托的提姆。但提姆的父親還活着，而且，跟傑森一樣坐着輪椅，他跟提姆相處時仍然有些生疏，但傑森能看出來傑克德雷克在嘗試着關心提姆。

他也見到提姆了，of course。

隔着電腦屏幕相見，不論是傑森還是提姆都有些尴尬。但提姆小心翼翼地朝傑森露出微笑，“感恩節快樂，傑森。”

傑森清了清嗓子，“What's up, baby bird.”

托了視頻通話的福整個晚餐幾乎都在吵鬧中度過，傑森吃的撐到感覺食物就堆在嗓子眼，布魯斯還在問他要不要再來塊南瓜派。

“不了，留着明天吃吧。”他抱着肚子癱在椅子上，“我一口都吃不下了。”

“我也差不多了。”布魯斯站起來，“是你做的飯，我來打掃吧。”

傑森懷疑地眯着眼看他，“你确定你不會打碎碗？”

“Jaylad，”布魯斯看他，“我不是完全不能自理，我隻是習慣性在錢能解決問題的時候選擇用錢去解決問題。阿弗其實教過我基本的生活知識。”

“Right，”傑森道，“要不我們還是留着明天讓家政收拾？反正這裡每天都有人來打掃衛生。”

“不，我可以。”布魯斯卻堅持。

“那就随便你吧。”傑森實在是太撐了，“我要，嗝，我要去旁邊坐着消一會食了。”

他選擇退場到家庭影院内對布魯斯口中的打掃眼不見為淨，但打開電視後也找不到什麼好看的頻道，傑森坐着坐着就開始玩手機。起碼家庭群仍然非常熱鬧，提姆在實時用文字直播着迪克跟芭芭拉的打情罵俏，which，EWW，傑森的大腦在不知道這些信息的時候就已經夠糟糕的了。

不知過了多久，沙發一旁陷下，傑森扭頭發現布魯斯坐在他身邊。

“你想要一起看場電影嗎？”他小聲問道，“過去在莊園的時候，我們都會一起看場電影。”

“Sure，”傑森腦子裡仍然在想群聊，否則他大概會直接在聽見‘過去’一詞的時候就直接炸鍋了，所以接下來那句熟悉的話也幾乎在脫口而出後才反應過來，“但比起看電影，我更甯願——”他猛地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布魯斯的整個人都柔和下來，看到他的表情如此如此溫暖，仿佛他仍然是那個孩子。

“你甯願去讀書。”他安靜地将話接上。

傑森吞咽，“I mean，yea......”他不自在地聳肩，“但還是看電影吧，我也沒有帶任何書來。”

“我帶了，我的閱讀器裡面有很多書，我們可以挑一本你想聽的。”布魯斯在傑森阻止前站起來，轉身上樓。幾分鐘後手裡拿着那個小小的閱讀器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然後他看向傑森，“你想要聽哪本？”

傑森沒有意識到他說的是聽，伸出手，“讓我看看。”

布魯斯就遞過來，屏幕上就是已經打開的書架。排在第一個的是《一路向西》，傑森一點都不意外，因為布魯斯提到過他仍然在趕閱讀小組的進度。後面的幾本也都很熟悉，幾乎是按照潛水松鴉的閱讀列表從後到前排序的，一直到他們當初讀的第一本《偷書賊》。但再往下翻還有書，傑森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感覺自己的喉嚨像是被棉花堵住。

每一本。每一本傑森都讀過。簡奧斯丁的《傲慢與偏見》跟《艾瑪》，美國高中九年級要求讀的《動物莊園》跟《如何殺死一隻知更鳥》，傑森堅決不肯承認自己其實讀完了的《暮光之城》，還有布魯斯送過傑森的《銀河系漫遊指南》。傑森的視線開始因為眼淚模糊。

他将閱讀器丢回給布魯斯，低着頭嗆出聲，“随便你讀哪本，I don't care.”

布魯斯拿着平闆，安靜地翻覽，thank God，他沒有說要讀那一本。

“《一路向西》你的進度是不是還停留在開頭？”他問，“我可以從頭給你讀起。”

傑森低頭盯着自己的斷腿，手攥着沙發邊緣。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發出聲的，“我其實、其實前面的也都沒有讀完，從《偷書賊》起。”

布魯斯什麼都沒有說，十幾秒後，他道，“我記得你說你讀了三分之一左右，讀到魯迪跟莉澤爾成了朋友。”

傑森其實自己都快忘了劇情，但布魯斯一提起來他就能模糊想起，“Yea，差不多那裡。”

“Okay，我找到了。我們不如從魯迪開始認識莉澤爾那個部分讀起？”

“Sure, whatever.”

布魯斯的聲音低沉安靜，幾乎跟傑森記憶中一模一樣。他沒有像小時候那樣給每個人物配聲，而且不知道為何，布魯斯有幾次讀着讀着聲音就沙啞起來，以至于不得不停下，喝水清嗓子。他聽起來像是也在壓抑着很多很多的情感，傑森不敢去想那到底是為什麼。

書内，莉澤爾跟魯迪的友誼純真。莉澤爾對書内的知識如此好奇，以至于她跟着媽媽去雇主家送洗好的衣服時發現對方家裡有着豐富的藏書後，選擇偷偷地去偷書。

傑森聽着故事，打量着周圍的一切。他們現在在馬裡布的别墅裡，透過入口能看見外面的客廳跟落地玻璃窗，外面是黑暗的山丘跟大海，隐約能在海邊看見一小排點點的燈火。家庭影院是淺色的裝修，地闆是保溫的材質，對面牆内鑲嵌着電子烤爐。他們坐在沙發上，一切都很安靜，仿佛整個世界都被隔絕在外隻剩下布魯斯跟他的讀書聲。傑森感到安心。

他不知什麼時候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