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先說說你最喜歡誰？”

傑森嗤道，“我哪有——”他說到一半被來自門廊的聲音打斷。兩個人同時回頭，是提姆穿着睡衣站在陽廊那兒。“傑森。”他喊道，“到時間了，布魯斯說他在車庫等你。”

“你要去哪？”迪克問。

傑森才剛剛提起來的心情一瞬間落下。拉撒路像是重新回到他的血液裡，隻不過不是憤怒地沸騰，而是帶着威脅如影如随。他悶哼地撐起自己的身體挪到輪椅上，“還能是哪，醫院啊。”

“哦！”迪克道，也跟着站起來，“是去做檢查，right？”

“不然呢。”傑森沒有對上迪克關切的視線，而是扭頭吹口哨。他的狗本來抱着樹枝在泥地裡打滾玩得不亦樂乎，但就跟之前一樣一聽見口哨聲就立刻回頭。但這一回它像是也意識到遊樂時間結束了，丢下樹枝急急忙忙地跑回來，笨拙地用後腿站起來扒拉傑森的輪椅。

他的嘴角提起，彎腰将狗抱起。不出意外狗滿身都是泥跟雪水，冷得都在渾身發抖卻仍然充滿熱情地想要去舔傑森的臉。他大笑着伸直手臂将狗挪開，一把塞進迪克的懷裡。“幫我給她洗個澡，yea？”他壞笑着看迪克滿臉崩潰地去抓自己一瞬間就已經被弄髒的外套。

“Fine，但你就别管我洗完後拿零食收買她。”迪克警告。

狗崽在被迪克抱住的那一刻就意識到不對，着急地扒拉，朝着傑森嗚嗚直叫。傑森将手伸到它嘴邊，溫暖的舌頭立刻掃過掌心，“沒事的，sweetheart，我很快就會回來。”他保證。

*

哥譚綜合醫院跟傑森上一次去時一樣，隻不過這一次有布魯斯韋恩跟他一起。但問題是哥譚裡幾乎沒有人不認識韋恩，更别說布魯斯像是不在乎其他人目光一樣無時無刻都将一隻手搭在傑森的肩膀上，讓傑森感覺自己仿佛不是十九歲，而是九歲時那樣被蝙蝠爸爸警惕地保護着。給他們在前台登記的護士也控制不住似的不斷去瞄布魯斯，像是在心裡面揣測他們的關系。當她看了太久時，傑森清了清嗓子。

“哦抱歉，彼得斯先生。”護士立刻站起來，朝他露出歉意的微笑。“你已經登記好了，卡米醫生現在在看前面病人，但是不出意外很快就會輪到你。”

“謝了，”傑森道。

他們在候診室落座，傑森能感覺到布魯斯在看他。“What.”他道。

“你看起來不是很開心。”布魯斯輕聲道。

傑森的手有些癢想要觸摸小狗溫暖柔順的皮毛，但隻能抓緊輪椅的扶手。因為我不開心，他在心裡回答，我的複健看起來沒半點希望，我fucking坐在輪椅上，我明天還要去看心理醫生，誰fucking身在我的處境裡還能開心。

嘴上，傑森道，“隻是跟狗一起玩累了。”

布魯斯張嘴想要說些什麼，但護士已經喊了傑森的名字，“彼得斯先生，”她朝傑森這兒看來，“卡米醫生在走廊右手邊的第三個診室等你。”

傑森抓住機會躲開布魯斯搜查的視線朝診室那兒趕去。他的神經科醫生依舊坐在大大的桌子後面，旁邊是一台電腦，跟檢查用病床。他看起來也跟之前那樣友善充滿尊重。傑森不知道他事先是否已經知道他斷腿的事，但假如卡米醫生不知道，他沒有露出任何驚訝。

“嗨，傑森。”他朝傑森微笑。

“還有韋恩先生。”卡米醫生看向傑森身後的布魯斯。

“你好，我是陪傑森來的。”布魯斯的手搭在傑森肩膀上，聲音從他頭頂傳來，“感謝你特地擠出時間來看傑森，我們知道你是特地把他插隊才加進來的。”

“哦這不算什麼，我隻是很高興你還能繼續來進行檢查，傑森。”卡米醫生敲打了一下電腦，拉開抽屜拿出一個小錘子，朝病床示意，“能麻煩你坐到上面去，讓膝蓋自然垂下嗎？我知道我們上一次已經做過一套基本的神經測試，但是已經過去三個多月了，我想确認你的病情有沒有變化。”

于是傑森就坐上去了。卡米醫生一邊給他測試一邊問了不少問題，但絕大多數傑森都無法回答，反倒是布魯斯答出了一兩個。

當卡米醫生又一次詢問傑森會突然失去平衡的頻率有沒有增加的時候，他聳肩，“當你不得不坐在輪椅上的時候有很多變化都察覺不出來，you know。”

“我明白你的難處，既然這樣我希望檢查結果會給我們更多的答案。”醫生直起身體，坐回電腦後面的位置，同時朝傑森示意他可以從病床上下來了。

卡米醫生拿出一張白紙，在上面畫了一個很潦草的神經元跟肌肉，遞到傑森面前來。

“Look，傑森。”他道，“你需要知道的是，很多神經上的問題表現出來的症狀是一樣的，目前少數特征明顯的病都不符合你的情況。所以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隻能做所有能做的檢查，一個個慢慢地排除其他所有的病因。”

他在紙上勾出兩個圈，“就目前的症狀來看，我認為最有可能出現問題的地方是肌神經接點。肌神經接點就是神經連接肌肉的地方。目前你的MRI結果顯示正常，所以假如你的脊髓跟大腦沒有問題而是連接肌肉的地方出了問題，就能解釋你為什麼會時不時失去力氣。所以我推薦我們先朝這個方向去檢查，你覺得如何？”

“好啊，”傑森聳肩，“我想不出有什麼好反對的地方。”

“很好，我希望你今天在醫院先把三項檢查做了。”卡米醫生在電腦上開始打字，“首先就是肌電圖，其次就是肌酸激酶濃度跟肌肉活檢。你今天可能隻能抽血，活檢跟肌電圖會需要預約後改天再來。”

他打印出好幾張處方單，推到傑森面前。傑森接過低下頭看，能聽見身後布魯斯開始向醫生問他的一百八十萬個問題。他們開始交流，但傑森在聽了一兩個之後就基本開始神遊了。等周圍不知道什麼時候終于安靜下來後，他擡頭，就發現醫生在看着他。

“我不想向你撒謊，傑森。”卡米醫生誠懇道，“我知道這些檢查都很麻煩，也許做完檢查後我們就能找到原因，但也許我們仍然無法找到。但我希望你不要放棄，yea？我身為醫生的職責就是幫助你，不論發生什麼我們都會一起解決，你明白嗎？”

傑森吞咽。“Y、yea，”他道，“我會去做檢查的。”

“Great，”卡米醫生微笑，“等這些結果出了後你就再次跟我預約，我們一起商量下一個步驟。祝你好運，傑森。”

傑森調轉輪椅，回頭朝神經科醫生點頭示意，“謝了，Doc。”他轉了兩圈意識到布魯斯還留在原地低頭讀那些處方單，就伸手拽住他，“Come on，D——Bruce，今天還有很多事做，我想趕緊回去看我的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