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治靠近了艾倫,半蹲下身體,要不是艾倫不同意,他的臉都要貼在對方的膝蓋上了——這是一個示弱的姿勢,配着喬治傷心的表情,成功讓艾倫繳械投降了。
“我會一直待在您的身邊。”艾倫說道。
“哪怕我犯了錯?”
“是的,哪怕您犯了錯。”
“如果上帝要宣判我呢?”喬治問道。
面對不依不饒的喬治,艾倫哪裡還不明白呢?他的主人是真的對美麗纖細的淑女不感興趣,他渴望着罪惡的禁忌之戀。也許隻是一時的興趣,艾倫這樣期盼着,但如果不是……他描摹着他主人的容顔,這樣勇敢的人,現在顯得那樣蒼白柔弱。
喬治少爺自小便顯得自強自立,因為莊園中除了他和吉恩先生,沒人在乎他是否真的哭泣難過。久而久之,艾倫都快忘記了,他的少爺也不過剛剛成年。當其他的貴族少爺還在胡鬧的時候,他的少爺已經學會了隐忍。
是的,他該支持他的。如果沒有喬治少爺,也許他早就餓死在路邊的草叢裡,腐爛的軀體會成為野狗的食物,哪裡有現在這樣富足的生活呢?
“那我可以陪着您一起下地獄。”艾倫笑了。雖然是短時間内做出的選擇,但他忽然覺得輕松起來。
如果喬治少爺能與一位淑女結婚,那是再好不過的事;但如果少爺不願意,那他也會一直陪着他。
看着喬治變得有神的眼睛,看着對方似乎放了下巨大包袱而變得輕松的模樣,艾倫知道他做對了。
“我想靠在你的身上,艾倫。”喬治說,滿臉的躍躍欲試。
“您可以靠在我的肩膀上,少爺。”艾倫回答道。
但喬治反手抱住了艾倫,是一個大大的擁抱。
“我很高興!哦,謝謝你,艾倫。”喬治整個兒貼在了艾倫身上,他終于露出了這個年紀該有的笑容。
艾倫回抱着喬治,一時有些欣慰,但更多的擔憂卻像荊棘一樣生長出來,幾乎要将他淹沒。
當夜,艾倫便做了噩夢。他夢到喬治和一個看不見臉的高大男子站在一處,手牽着手,舉止親密。下一刻,喬治便被對方推開,不敢置信地墜入深不見底的懸崖。風的呼嘯聲,聽不清但如雷的責罵聲,伴着艾倫一同墜落。而在遙遠的深淵的地步,艾倫看到了鋪散開的鮮血,像火焰一樣……
不過短短一個晚上,艾倫就被吓醒了好幾次。每一次夢境都是喬治不得好死的結局,這是多麼地讓他心驚肉跳啊。
所以當第二天艾倫帶着深重的頭疼醒來,他發現原來比起害怕喬治愛上一個同性之外,他更害怕的是喬治被人欺騙,被人傷害。
他的少爺是這樣的優秀,他值得這世上最好的人——哪怕對方是個男人。
是了,身為喬治少爺的貼身男仆,他有責任讓主人獲得幸福。所以他必須找出誘導少爺的壞家夥,看看對方是不是真得配得上自己高貴的主人。
艾倫是個做了決定就會去做的人,也因此,他很快變得疑神疑鬼起來,任何一個長相俊秀的男人都成為了他懷疑的對象。
艾倫一開始懷疑的是裡斯本,畢竟喬治最好的朋友便是他。但裡斯本一心撲在索菲亞身上,而艾倫相信喬治也不會是個對姐夫感興趣的人,很快,艾倫便轉移了目标。
裡斯本的貼身男仆雖然長相一般,但是對喬治很殷勤;裡斯本的副管家,雖然年歲大了一些,但長得極為儒雅帥氣;某天送喬治回來的同學是一個舉止輕浮的家夥,他竟然與喬治勾肩搭背,還比劃着一些下流的動作……
喬治無奈地看着連五十歲馬夫都開始懷疑起來的艾倫:“我親愛的艾倫,冷靜一點,我不至于那麼饑不擇食。”
艾倫咳嗽一聲,将視線從遠處牽着馬的馬夫身上移了回來:“少爺,我隻是在看風景。”
“用一副吃人的模樣看風景?”喬治道。
艾倫的臉有點紅:“我……我很抱歉。下次不會了。”
喬治還能說什麼呢?他看着這一段時間艾倫防賊一樣防着所有接觸自己的男性,但艾倫從來沒有自己照過鏡子,從來沒注意到鏡中的他才是那個能引來男女愛慕目光的人。
曾經的喬治十分感謝艾倫是他的貼身男仆,這樣兩人才能彼此親近,但如今,他不得不對兩人的身份起了些怨怼——他不止一次趁着洗浴而在艾倫面前展現自己年輕力壯的身材,但次次都遭到了無視。他不止一次地觸碰他,擁抱他,但艾倫都以為是“純潔”的服侍。有一次喬治甚至都抛棄了禮義廉恥,大膽地展現他的興奮後,艾倫竟然還體貼地為他關上了門。
點燃的火把遭受了傾盆大雨,那一刻,喬治明白了什麼叫做深深的無力感。
這就是上帝的考驗吧?他深愛的人為了他的幸福,坦然接受了他的性向。但如果他不要那麼防備那些根本無關緊要的人,如果他能意識到他誘惑的人是他,那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