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愛喬治嗎？哪怕他再怎麼掩飾，哪怕他再怎麼自我否定，但旁人都看出了他對喬治的一心一意，更何況他自己呢？

有哪個仆人真的願意為主人付出一切，甚至連自己的人生都願意放棄的？

為卡文迪什家族盡心盡力的管家吉恩都在老家有一個兒子，一個貼身男仆反倒要為主人守貞終身，這一切，真的隻是因為忠誠嗎？

不過，一切的起源的确是喬治。

一個貴族對仆人展露了與衆不同來，這本來就會讓人誤會，更何況喬治是真的将艾倫看做重要的人看待。他每一次對艾倫展露笑意，每一次為艾倫帶來驚喜，都會加深艾倫心中那一份本就生根發芽的感情。

别人都把艾倫當做微不足道的工具，是菲爾德莊園裝點門面的花草，是犯了錯要被嚴厲懲罰的下等東西，他們把艾倫當做人去使用，卻又從不真的把他當做人看待。而艾倫的痛苦、悲哀、憤怒、快樂，喬治一直都是在乎的。為了艾倫，喬治曾經和一個欺負他的高級男仆大打出手，為此，還是少年的喬治被關了三個月的禁閉。

和一個仆人打架是有失體面的事，當時艾倫也不明白喬治為什麼這麼做。直到喬治從禁閉室出來，他拐彎抹角地注意着艾倫的身體，在确定艾倫的食物再沒有莫名其妙地減少或是加了不該加的東西後，尚且憔悴的他露出了驕傲得意的表情來。

再後來，艾倫聽到了管家吉恩和喬治的對話。

“喬治少爺，身為紳士的你實在不該這麼做。‘樓下’有‘樓下’的規矩，如果艾倫不能處理好和别的仆人的關系，他又怎麼勝任你的貼身男仆呢？”

“但他受欺負的原因是我，”尚且稚嫩的喬治反駁着，“如果我受到重視，你認為他們還會這樣對他呼來喝去嗎？艾倫是我的人，我可不想讓他受委屈。”

接來下的歲月裡，喬治一直都是這麼做的。他尊重艾倫，在乎艾倫。他教艾倫識字，教艾倫算數，教會他一些艾倫本沒有機會接觸到的東西。這無私的分享，怎能讓艾倫不感動呢？怎能讓他不眷戀他溫柔美好的主人來呢？

我希望他的人生光芒四射，我希望他的生命充滿了桂冠和鮮花，我希望他獲得幸福，而這，也是我最大的幸福。

擊垮艾倫的并不是那一場肉|體的交融，而是他忽然害怕真的是自己無意識地誘惑了喬治，是他讓喬治跨入了深淵。

艾倫不止一次地反問自己，是不是他在不經意間流露了愛意，是不是他并沒有克制仆人的本分，是不是他跨越了主仆的界限，讓喬治被他無意識的親昵迷惑、吸引，甚至于沉迷。

“我和少爺一起長大，如果真的是我……”

“那也是他心甘情願。”卡洛斯接口道，“一起長大可不能代表什麼。如果隻是因為相處的時間長就能産生感情，多少人都該和自己的兄弟姐妹結婚。”

眼前的人頑固得讓人頭疼，就和自己一樣讓人讨厭。卡洛斯忽然想到了曾經的自己，不過自己是為了根本不存在的愛義無反顧，艾倫則相反，為了逃避愛用盡了全力。

“為什麼不試着嘗試呢？”卡洛斯說，“如果事情真的到了無可挽回的時候，你還可以……像我一樣。”

像卡洛斯一樣？是指如果真到了無法挽回的時候，就離開喬治少爺嗎？

艾倫走向花園中的喬治，對方本來低頭沉思着什麼，眉眼帶着些煩惱。但當他聽到自己的腳步聲，轉過頭來時，便是笑容開朗的一位英俊紳士了。

“艾倫。”花叢中，喬治正在微笑。

在艾倫面前，喬治永遠都展現着他開朗堅強的一面。隻是最近的他顯得有些憔悴，雖然比不上艾倫，但這位年輕貴族肉眼可見的煩惱和疲憊着。

“如果是霍頓，他隻會逼迫我接受他，他可從不在乎我的想法。”艾倫腦海中是卡洛斯滿不在乎的話語，“如果他需要我，我就必須接受他；當他厭惡了我，我就是會被送上絞刑架的誘拐犯。這就是霍頓，這就是貴族的傲慢。”

是的，他的喬治少爺是不一樣的。正因為清楚這一點，他才利用了對方的溫柔。

對自己的主人說“不”，拒絕主人并讓對方傷心，如果不是主人賦予了特權，哪個仆人能這麼做呢？

“我真不知道該拿您怎麼辦。”艾倫在喬治面前站定了，“也不知道該拿我的心情怎麼辦。”

喬治先是驚訝，繼而溫柔道：“那就讓時間給我們答案。我們這些天，不正是為了這個不斷努力着嗎？”

“我并不希望你立刻原諒我，那是我犯的錯，是實實在在的罪。如果輕易地原諒，那隻會讓你更委屈。但是艾倫，我希望你不要傷害自己。”

艾倫低下了頭，最近一段時間，他似乎已經習慣了這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