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個口口聲聲說希望兩個人能死在一起的自私鬼，現在又在哪兒呢？

艾倫小心翼翼地溜出了彈坑，四肢匍匐着往前爬了一陣。機關槍掃射的聲音傳來，幫助艾倫辨别他所在的方位。

這注定是一場慘烈的戰役。艾倫眼睜睜看着無數的生命倒下，有胃部中彈的，有被射瞎雙眼在地上哀嚎，被人送了一程的，還有的呢？那些隻有手腳遺落在地的，甚至隻留下肉泥或者全身被燒焦的人，他們死前又該多麼的痛苦啊。

無數的鮮血被火焰燃盡了，但看着那些血河流過的痕迹，艾倫不知怎的，又想起了先前那場該死的死刑。

“我詛咒你們——！”每一晚，這可怕的叫喊聲都會在艾倫的夢中出現。每當這個時候，艾倫就會不由自主地抱緊躺在身邊的喬治，一直到天亮都絕不放手。

那是一個該死的人臨死發出的咒罵，絕不會成為現實。艾倫咬着牙，再次沖入了炮火中。

時間流逝着，傍晚殘血的夕陽落下，陰森的黑暗遮蓋了這片依舊炮火連天的土地。

艾倫的身上多了好幾處傷口，但都不緻命。但最為糟糕的，是艾倫迷失了方向。是的，長時間的消耗和滾滾的濃煙，終究讓艾倫和隊伍走散了。哪怕有照明彈不斷亮起，但那究竟是自己人的，還是敵人的？

艾倫再一次躲在了一個彈坑裡，和他一起的，還有幾具屍體，有帶着英國徽章的，也有德國徽章的。其中一個德國人在艾倫滑下來時還沒有死透，想要假裝屍體偷襲艾倫的他，成為了真正的屍體。

今天死在艾倫手中的生命，已經多到讓他在地獄裡受盡煎熬的程度了。但這是戰争，這個時候，你不能想到那也是活生生的人，不能想象他是否也有着重要的人在故鄉等着他回去——一丁點的心軟，死的就會是自己。

艾倫隻覺得眼睛酸澀得厲害，他是不是哭了呢？艾倫自己都不清楚。

屬于敵人的機關槍不斷掃射着，艾倫幾乎找不到離開這裡的契機，但忽然，他注意到了彈坑上方的空氣變了。

感謝屬于敵人的照明彈吧，它們将那種詭異的和霧氣決然不同的氣體照得透亮。雖然目前很稀少，但艾倫很确定，那是綠色的。

該死的，是毒氣！

同時，猛烈的炮火再一次重燃，一陣地動山搖中，艾倫看到有好幾個人被迫躲入了彈坑。

“是毒氣——！防毒面具——！”

看到那些人的徽章，艾倫大喊起來，但是火光和爆炸聲掩蓋了他的聲音，哪怕他撕扯着嗓子咆哮，那些人也隻是擡頭注意着炮火，并沒有聽到艾倫的提醒。

艾倫再顧不得其他，猛地沖上去給了最近的一人一拳，當那個人滿是怒火地轉過頭來，那一刻，艾倫從沒這樣感謝過上帝。

艾倫不知道自己已經淚流滿面，隻是用盡全力搖晃着身前的人，在炮火暫緩的一刹那，他終于讓對方聽清了自己的喊叫：“毒氣！快戴上防毒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