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檀倒下得很突然,衆人都是一懵,李桂率先沖了過去,“檀哥兒!”
村長李三銀一時不察就讓自家小哥兒沖了出去,看着那頭柱子正在抱着好不容易解脫的手哀嚎,還是覺得不妥。
轉頭沖旁邊隻會幹瞪眼的小子們沒好氣喊道:“看着幹什麼 ,趕緊把人控制住。”
幾個輩分年紀小的漢子們愣愣答應下來,邁步過去竟然朝周檀伸手,準備将人控制起來。
看得李三銀沒忍住吼道:“那邊那個!”
小子們才趕緊轉身,将柱子和柱子他娘拎出去,在院子裡看管起來。
李三銀叫住兩個往外走的漢子,先對一臉青澀的年輕漢子,“二虎,你快去找林郎中來一趟,就說一個昏過去了,一個手被剪子紮穿了。”
轉頭接着對另一個留着胡子的高大漢子說道:“五牙兒,你去把橋水村村長請來,讓他多帶些銀子來。”
“行了,都快去!”
李三銀擺擺手,打發走兩個傳話的。
屋内還站着幾個叔伯,因為裡屋還有一個昏死過去的小哥兒,幾人不便進去。
隻得将癱倒在地的錢三嬸子喚出來。
這一喚不要緊,直接将胖嬸子的魂兒給喚回來了。
這時也顧不上泥土地面有多髒了,上前扒住本家輩分最大的錢二大爺的腳就哭嚎着喊冤。
“老叔啊!檀哥兒剛才可是拿着剪子要殺人啊,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李桂将周檀的身體擺正,蓋好被子,聽到這句話就大聲反駁道:“你胡說!剛才那個場景,檀哥兒要是不反抗,天知道要遭什麼侮辱!”
李三銀聽到自家小哥兒義憤填膺地在這種場景的憤怒喊話,皺了一下眉,但沒有出聲幹涉。
李桂狠狠瞪向,“我倒是想問問三嬸子,檀哥兒的娘才剛走,他身體病成那樣,你就帶着一個别的村又老又髒的男人上門堵人是什麼意思?!”
錢三嬸子下意識眼神躲閃,回嘴,“我那是看他自己一個哥兒太辛苦,給他介紹個男人……”
身後叔伯長輩的臉色一黑。
活到這個歲數,誰還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
人家娘剛走,就把僅剩的病弱哥兒堵在炕頭上,想當場給人把事兒辦了的時候被人小哥兒一剪子反抗傷到手。
“毒婦!你怎麼能夥同外人對自己村裡的小哥兒下手!”錢二大爺冷聲道。
錢三嬸子支支吾吾,終于意識到現在不是自己喊冤的時候了。
她心裡止不住得後悔,早知道她就換個他們環水村那個老鳏夫上了,不然這老不死的,也不能連曲哥兒的面子都不看,揪着這點不放。
錢三嬸子求饒,看向叔伯們,“我什麼也沒幹啊,我就是給人做個媒,領人來見見,這可不關我什麼事啊!再說檀哥兒最後不是沒被那什麼……”
林郎中就是在這時被兩個大漢擡進來的。
林郎中是他們環水村裡少有的會醫術的人,雖然不比縣裡頭的大夫懂得多,但對于村裡莊稼漢就足夠了。
林郎中腿腳不靈便,被人擡了一路過來,臉色不太好。
但他還是強打着精神,伸手給周檀把起脈,又将人眼皮推上去看了看。
将情況摸清後,伸出一根手指,用力摁住周檀的人中。
守在一旁的李桂就見,不過幾個呼吸間,周檀的胸腔就劇烈起伏了一下,眼皮子也顫了顫。
緊接着相貌昳麗的小哥兒就顫顫地睜開了眼。
李桂欣喜,“檀哥兒醒了!”
林郎中收手,起身,想起一進屋就聽到的話,沉吟片刻,“他身體太虛了,受到驚吓,情緒起伏過大就容易驚厥,以後千萬不要動氣。”
李桂語氣帶着擔憂,“用不用開些藥?”
林郎中搖頭,“用得上的藥太貴了,他用不起的。”
周檀躺在炕上眨眨眼,輕聲道:“多謝林郎中。”
頓了頓,“就是這次的診費……我能不能先欠些日子,過些日子我就還。”
這句話說得堂屋站着的叔伯都聽不下去了,就連最古闆的錢二大爺都狠狠地踹開了扒住他腳不放的錢三嬸子。
門口站着看熱鬧的嬸娘們也站不住腳了,王大丫做媒什麼德行,村裡都知道一二。
平日裡和錢三嬸子最不對付的桂花嫂子直接沖到外頭,扇了罵罵咧咧的柱子他娘一巴掌,直接将人打蒙了。
桂花嬸子嘴上還恨恨道:“這老婆子不是個東西!誰不知道他家老柱子秋收的時候剛打死了個哥兒,現在竟然惦記上了咱們村裡的小哥兒!”
柱子他們家的作風在橋水村也是鼎鼎大名,母子倆苛待虐打啞巴哥兒不是個秘密,柱子醉後打死哥兒的事都傳到他們環水村。
衆人想起這件事全都醒過神來,憤憤地看向了柱子和柱子他娘,還有躲在屋裡頭不敢露面的錢三嬸子。
最後還是李三銀拍闆。
“柱子和柱子他娘這是欺負到咱們環水村剛失沽的小哥兒身上,絕對不能輕饒了!這件事我會和橋水村的村長商量,要是不能給檀哥兒一個交代,那就别怪咱們村的叔伯兄弟們上他們橋水村裡頭去要個交代!”
“說得好!”
“沒錯!絕不能輕饒了!”
幾乎半個村子的人都圍在了這座平時鮮少有人至的小院邊上,紛紛響應起村長的決定。
李三銀繼續,冷冷地看向神情悻悻的錢三嬸子,“這件事情,村裡有人和外人裡應外合,為了銀錢做出這種喪良心的事,也應該給檀哥兒一個交代。”
急着将周檀弄出去的真正理由,隻有錢三嬸子和曲哥兒清楚。其他人隻以為和從前一樣,都是為了賺那幾個黑心的媒錢。
“檀哥兒的身體這下受了驚,需要藥溫補着,這份錢就由你們家出!”
錢三嬸子大驚,連害怕的神色都忘了,“憑什麼要我出?!”
李三銀看向林郎中,态度和面對錢三嬸子完全不同,誠懇詢問,“林叔,檀哥兒這身體,要是開藥,得要多少銀子才能養好,您給個準話。”
林郎中須發皆白,頗有仙風道骨之風,“最少這個數,再少了難說啊。”
兩手合起來,比了十的手勢。
周圍人看到這個數後倒吸一口氣,看周檀的眼神中帶了些異樣。
李三銀了然,如果是别人他還擔心人掏不出來,但錢三嬸子的哥兒可是被她自己嫁給了縣裡布莊的張掌櫃當填房,每月都往娘家拿東西和銀錢。
依靠着曲哥兒,錢三家可是村裡數一數二富裕的人家。
十兩銀子,不至于掏不出來。
隻是這十兩銀子在手,恐怕以後周檀清淨日子就少了。
這時一直沉默着觀察的周檀出聲,“多謝各位鄉親體諒,但這筆銀子我不能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