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如果您前往翁他冰川,能帶上我嗎?”
入睡前,安朗聽見蘭修輕聲問道。
“當然可以。”安朗欣然答應,“到時候,你還是我的向導呢!”
“我已經離開那裡很久了。”蘭修回答,“隻怕幫不上殿下什麼。”
安朗踯躅了一下,想問蘭修的過去卻又怕戳到小孩的傷疤。
蘭修感受到了他的猶豫:“殿下想知道我的過去嗎?”
安朗點點頭,又搖搖頭,随後想到蘭修沒能覺醒,在黑暗之中應該是看不清他的動作的。
他隻能開口:“你不想說的話可以不說。”
“殿下真是心善呢。”蘭修将安朗欲言又止的動作看得一清二楚,他望向窗外。
窗外漆黑一片,隻有遠處亮起的廊燈投下一個溫暖又模糊的光影。
就在安朗以為蘭修睡着的時候,就聽一道聲音輕輕響起:“我一出生就是奴隸。”
“八歲的時候被查出腺體發育不良。”
“之後一路輾轉,最後來到殿下身邊。”
他的話半真半假,卻良久沒有聽到安朗接話。
隻聽到窸窸窣窣的聲音,蘭修轉過頭,就見安朗已經來到了他的床前。
少年的臉看起來有些糾結與不忍。
他怕自己表達的情緒太像是憐憫,傷到他的自尊。
蘭修就靜靜地在黑暗中觀察着安朗的表情。
他視力極佳,這麼近的距離,他甚至能看見雄蟲眉心褶皺處皮膚的紋理。
雄蟲的眉很長,濃淡合宜。
眼睛也生得好。笑與不笑之間都顯得多情。
前世,這個頭顱拿在他手上的時候,雄蟲可不是這個神情。
蘭修再次疑惑了起來。
這真的是一隻蟲嗎?
平行時空中同一隻雄蟲卻有截然不同的性格和舉動,這合理嗎?
黑暗中,兩人都沒有說話。
良久,安朗側身坐在蘭修的床上,光線昏暗,他隻能看到蘭修那雙暗紅色的眼睛。
他伸出手拍了拍雌蟲細軟的黑發。
“我剛開始見到你的時候,還覺得你很柔弱,但其實不是的,你是一個很強大的雌蟲。”
在‘無垠’區内,蘭修的表現大大突破了安朗對他的認知。
他雖然沒能覺醒,在平均身高近兩米的雌蟲之間像是一根發育不良的豆芽,但是他強韌而勇敢,有着不奮鬥到最後一刻絕不罷休的決心。
“我為我的以貌取蟲道歉。”安朗鄭重地道,“我會竭盡全力幫你恢複腺體的!”
蘭修沉默半晌,輕輕點了點頭。
安朗感覺到纖細的發絲上下蹭過他的手,他忍住再抓一把的願望,摸黑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他雙手交叉搭在肚子上,暗自點頭,自己真是越來越融入這個蟲族社會了,不愧是擁有極強适應能力的華國人啊。
以貌取人變成以貌取蟲,中間都不帶磕巴的。
而他也逐漸接受了安朗·柯菲林這個名字。
——
深藍色的冰川聳立在遠處,像是一道永不潰塌的防線。
翁他冰川南側最後一個城鎮薩貢托,常駐蟲口不足五萬。它的城牆修得極厚,以阻礙外界極寒的冷空氣,吸光的黑色材質使得它的外形像是一隻巨大的黑色甲蟲。
一行四人趕在日落時分進入了城門。
為首的人稍微松了松自己黑色的風雪帽。
“悶死我了!”
他正欲摘下,便被另一高大雌蟲阻止。
“雄主,城中尚冷。”
另一個更為瘦小的雌蟲連忙伸手将雄蟲的兜帽系緊,引來後面雙手抱臂之人不屑的哼聲。
因為一句雄主,不斷有刺探的視線從周圍掃射過來,他們卻好似未覺,徑直走進了薩貢托中最大的會所。
這一行人,正是安朗他們。
一進會所,帶有馨香的暖風撲面而來。
會所裡的侍從恭敬地攔住他們的步伐:“您好,麻煩出示一下請柬,這邊幫您作登記。”
“請柬?”安朗脫下黑色的鬥篷,露出一張僅稱得上清秀的臉,此次出行,他特意調整了樣貌,以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邊遠之處,規矩倒是不少。”
“我也需要嗎?”
他語氣不耐。
侍者正要強調規則,一旁的經理就快步走來。
“閣下當然不需要。”經理恭敬地彎身,“您的純淨度就是您最好的通行證。”
待他們進去後,經理便斥責道:“什麼蟲你也敢攔,你沒看見他腰間的銀色紋樣嗎?”
侍從語塞,就聽經理繼續罵道:“那可是B級雄蟲,他就是要進城主的卧室,城主大人也得把房門給他打開!”
“好在那位閣下脾氣好,否則的話你已經進大牢了!”
安朗被安排在了一個視野極佳的包間,他感歎道:“這件衣服竟然這麼好用,我還擔心他們非要我拿邀請函呢!”
“不會。”尤灼沒有說話,而雷利回答得十分之簡潔。
“殿下,這是雄蟲保護協會統一定制的服裝,銀色的紋樣代表您的血脈純淨度在60-80%。”隻有蘭修貼心地解釋道,他也做了些僞裝,遮去了眼下顯眼的紅色疤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