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時間很快過去,八月,燕京入了秋。
京中不乏人情往來,貴女間走動頗多,今兒賞花,明兒望月,幾乎七日一小宴,一月一大宴。
姜滿向來不愛熱鬧,帖子一封封遞到姜府,她淺淺瞥過,全數讓青黛推拒了。
赴宴走動,人情往來,諸如此類有了第一次,日後便會無窮無盡起來。
她想抱着她的小貓偷些清閑。
一月後,秋歲節宮宴的帖子也遞來了姜府。
秋歲宴由鄭貴妃住持,如洛長安所說,為慶鄭将軍凱旋,今歲的秋歲宴格外盛大,不僅宴請群臣,還準了群臣攜帶家眷,京中貴女幾乎都在其中。
秋歲宴在傍晚開宴,姜滿入宮的時辰尚早,便先去了壽安宮給太後請安。
經宮侍引入壽安宮内殿時,太後正坐在妝鏡前梳整,李姑姑邊為她簪發,邊在旁小聲同她說着話。
姜滿走過去,向太後請了安。
太後的精神比一月前好了許多,手邊除卻金玉飾物外還放着張陳舊的信紙,見她來,信手拿一隻金钗壓下了。
她示意姜滿不必多禮,招呼她上前。
“你來了。”
太後柔聲道,“這些時日在燕京住得如何?可都還習慣?”
姜滿餘光瞧了眼信紙一角露出的字迹,走去妝鏡側,彎下身:“娘娘記挂,燕京很好,臣女已習慣了。”
太後笑了笑:“燕京很好,隻是哀家在燕京,倒是總念着你的元陵。”
姜滿言語坦然:“臣女也念着元陵,離家時間久了,總有些想家。”
太後的神色間流露出幾分憐惜,拉着她坐下,輕輕握住她的手。
她狀若無意地瞥一眼姜滿腕上的木珠串,又掃過她一身錦緞衣裙,道:“說起來,今兒早些時候,洛甯也來了。”
姜滿頓了頓言語,順着她的話應:“三殿下心裡總是惦念娘娘。”
太後卻搖搖頭,意味深長地笑了:“他是否惦念哀家都是些旁的事,倒是哀家瞧着你,便知他心裡總是惦念你的。”
姜滿垂了垂眼。
太後始終期盼她與洛長安的婚約。
姜滿本想否認,可看着她慈藹的眉眼,卻又實在不願掃她的興。
于是她笑着應了聲:“太後娘娘拿臣女解悶兒呢。”
陪太後說了會兒話,離秋歲宴開宴的時辰近了,宮内人多口舌,姜滿先一步告退,離開了壽安宮。
天色漸暗,宮道上三三兩兩走過捧着瓜果酒盞的宮侍,姜滿順着他們的腳步,自壽安宮一路朝奉元殿走。
穿過太清門時,姜滿迎面撞上兩道影。
在前的少女着一身落了滿繡的織錦衣裙,腰間以金玉絲縧作飾,發上的金墜子晃蕩着,一眼瞧去明麗而矜貴。
她身後跟着個年幼些的少女,神色怯怯的,目光卻沉靜,正眨着一雙眼打量着姜滿。
姜滿前世見過的貴女不多,眼前這明麗的少女算是一個,正是顧将軍的幼女,鄭貴妃的外甥女,顧嘉沅。
在後的那個,大概是常與顧嘉沅走在一處的,陳尚書家的三小姐。
顧嘉沅今歲及笄,是顧家最小的女兒,聰敏機靈又精騎射,樣貌也出挑,自小被顧家人捧在手心裡。
爹疼娘愛,顧嘉沅的兄長又是出了名的對她寵縱無度,生長在這樣環境下的顧嘉沅堪稱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因被慣養着養大,脾性與姨母鄭貴妃倒十分相似,在京中頗有些嬌蠻任性的名聲。
姜滿沒想着與顧嘉沅二人搶路,亦沒想着與她們熟絡,隻迎面笑笑便算招呼過。
顧嘉沅看起來卻不這樣想。
見姜滿避讓,她反倒停下腳步,攔住她。
“你便是自元陵——那窮鄉僻壤裡來的姜滿?”
她來者不善,姜滿無謂争辯,于是沒應聲,朝旁又讓了一步,打算離去。
顧嘉沅卻不依不饒,伸手去拽姜滿的衣裳:“你站住! ”
姜滿這才頓了頓腳步,拂開她的手:“你是誰?我不認得你。”
顧嘉沅眉頭倒豎:“你!”
在後的陳三小姐小聲阻攔:“顧姐姐,不遠處便是太後的壽安宮了,萬一給太後娘娘聽到便糟了,我們還是,還是不要在此與她計較了……”
顧嘉沅冷哼一聲,依舊盛氣淩人:“難怪我們巴巴兒的朝你府裡遞帖子也請不來你的人,原來是攀上了太後娘娘,不将我們這些小魚小蝦放在眼裡了。”
“顧小姐?”
姜滿看着她,亦不客氣,“你說的沒錯,隻是給姜府遞帖子的人太多,你是哪一位顧小姐?”
顧嘉沅動作一僵,指尖微顫着,幾乎要揉碎手中絹帕。
陳三小姐匆匆打圓場:“姜小姐勿要見怪,顧姐姐她慣來心直口快,沒有惡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