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看到的話,會有什麼不同嗎?
觀察員葉闖有話說,答案是否。
當年的她為了不被識破身份,帶了面紗。也就是說,她這一劍即使再驚豔,江破雲也記不住她的臉,因為她把臉遮住了!
她恨鐵不成鋼,滿口的牙快要咬碎了,徒勞地拍着大腿,“天煞的葉闖,怪不得江甯不認得我……你真聰明!”
倒也不盡然。
多虧了這溯靈泉,她發現自己在用出那一式的時候,他分明是有所觸動的。
欣賞,羨慕,還有一絲意外。
怪了,他到底羨慕自己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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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闖不服,她要挑戰江甯。
在錦中找到郁離仙君實在是件太容易的事了,随便找個人一問,他都能羞紅着臉給你指一個方向。
你隻需順着這個方向一路飛奔,就能看到一個清俊的背影,然後——
偷襲他!
葉闖出劍刺向他的後背,劍光一寒,被他側身躲過,她瞬間将劍調轉一個方向,向江甯心口刺去。
就在即将觸碰到他衣服的那一瞬間,葉闖隻覺得心髒一震,竟然被定在了原地。
如此強大的真氣!
風悅肅殺難藏,直沖她的咽喉,盡管他并無殺意。
“你是誰?”
他的眸子微微眯起,目光澄澈,沒有絲毫世俗的打量,幹淨得像是一塊白玉。
清風四起,抖落萬朵花瓣,在天地之間淩空飄搖。他的身後,化開一筆仙境。
這一劍如風,快到過耳方知,這一劍又如月,皎皎美矣。
她被這劍禁锢住了,或又是那道目光。
冷硬的心殼被人輕輕一點,慢慢地、緩緩地揉出一道碎痕,化在春風裡。
隻一眼,僅一眼。
便讓人終生難忘,魂牽夢繞。
江甯蹙眉,欲挑開她的面紗,看看她的真面目。
葉闖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羞赧道:“我是想來跟你比劍的。”
可心中慌亂,好似小鹿亂撞,怦怦,怦怦。
亂到不能自已。
“你不适合用劍。”
她不自覺擡頭看去,眨眨眼,垂眸反駁道:“我正在練劍。”
連她都未曾察覺到,自己居然在旁人面前低頭了。她一貫藐視那些愛擺架子的達官顯貴,即便是世子、皇帝,哪怕仙君要她跪拜,她也隻會呸一聲扭頭就走。
可現下卻不一樣。
那種近在咫尺卻遙望不可即的距離感,讓她頓感無力。
他收劍,靜靜地看着葉闖,問道:“你為何練劍?”
【葉闖,你為何練劍?】
幼小的葉闖揮舞着手中的木枝,笨拙地揮出,她說——
“劍,漂亮。”
葉闖望着他的眼睛,如此說道。
“劍是殺器,怎會漂亮?”江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轉身就要離去。
“等……”葉闖下意識去拉他的手腕,卻覺得胸腔一震,魂魄似被人生生剝離一般。
她身形一晃,單膝跪地,勉強穩住身體。
江甯凝眉,回首斜睨着她,擡起自己的手腕,輕輕地甩到她面前。
他翻過手腕,将手腕内側展示給她,“你要碰,便碰。”
薄薄的皮肉之下,覆蓋着跳動的血管,一下一下,同她的心跳同頻。
那縷雪香清冷飄逸,如同長白山上挺立于懸崖邊的松柏,屹于衆生之巅,不為宿命壓枝。
透骨香,懾心魂。
沒出息的葉闖差一點暈了過去。
等她再回神,自己的臉已經貼上了他的手腕。
葉闖:!!
她一個激靈蹦飛出去,閃開了三步遠的距離。
江甯默默收腕,對于她出格的舉動并未多說什麼。
葉闖:可是我在吃你豆腐啊喂!你這反應不太對吧。
……可是他允許我占便宜哎。嘿嘿。
她悄咪咪地往他那處挪,怯生生地看向他,獅子大開口,“我可以碰其他地方嗎?”
很顯然,仙君隻是大方,不是傻。
江甯直接無視了她,向回走去。
葉闖倒也不敢再攔,努力地跟上他,扯着嗓子喊道:“我葉闖不跪天地,不跪神仙,不跪王侯,唯獨向你跪了兩次。你如何回我?”
神不跪衆生,但不見得不對衆生心軟。
“你想如何?”
“讓我聞聞你呗。”
“……不行。”
“碰碰你的頭發?”
“不行。”
“那在你身邊待幾天總可以吧?”
“不行。”
眼見着人要走,葉闖終于想出一個還算正經的理由,“明日此刻,你我在這樹下再比試一場。”
他漠然不語,隻轉身,消失在萬花一瞬。
天境旋來一隻孤鶴,在帝休樹下盤旋三圈,又振翅飛去。
唯剩她一人跪在樹下,凝望着那一抹清影。
“……他的背影真好看。”
小葉闖,你沒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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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中仙霧騰升,萦繞着那蓮花座。江甯側卧其上,手背托腮,偏頭去看那殿外的帝休樹。清風拂過,撩起他的發梢。
他似乎有了心事。自他頸側浮現出一道血色符文,随他的心境時明時滅。
一團雲霧升起,無為先師真身現出。
他須發盡白,手持浮塵,幽幽歎道:“殿下可還記得老朽在你未入道前,曾問過你的話?”
“哥哥!有人找你。”尚不到無為先師腰處的康信安拉住他的衣袖,招呼遠處習劍的江甯。
江甯那時尚且年幼,隻擡頭,沖那白發道仙作揖。
“老朽乃無為道者,奉爾尊父之命前來,所問一事。殿下,你是願當王侯,享盡榮華富貴;還是行大道,修煉成仙?”
他握緊手中的木劍,堅定地看向無為先師,說道——
“我心仍不變。”江甯如是回答,“無為,你且看我如何飛升。”
無為先師搖頭勸道:“殿下,仙君,情劫難渡啊。”
“我非癡情人,兒女情長而已,情劫何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