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甯!”
肖甯轉過頭看到齊楓站在身後不遠處,沖自己揮着手,臉上是肖甯熟悉的笑容。肖甯回身朝他跑過去,欣喜地問:“哥!你怎麼來了?”
齊楓語調輕輕柔柔:“來看看我們小甯啊。”說着用手摸摸他的臉,“怎麼樣,累嗎?”
肖甯搖搖頭,正要說話卻被齊楓一把帶入懷中,緊緊抱住。
肖甯的心突然強烈地跳動起來,後知後覺地知道他們現在在車裡。怎麼會在車裡?剛剛明明是在街上啊。他慌亂地摸向齊楓的臉,卻摸到一手黏膩的液體,肖甯看不清自己的手,但明确地知道那是血。他大喊道:“哥!”
齊楓擡起頭,眼神帶着悲憫,甚至有一絲解脫的釋然。他說:“小甯,我來和你說再見的。”
什麼兩個字還未說出口,一聲巨響,眼前出現白色的強光,像炸開的煙火,瞬間将整個世界吞噬。肖甯看不到任何東西,隻有無盡的刺眼的白色。
病床上的肖甯眉頭緊鎖,不安地晃動着身體,守在床邊的孟搖芳忙扣住他的手,緊緊握在手裡,不斷叫着他的名字。孟搖芳已經哭腫的眼睛此刻又再次濕潤,好不容易從鬼門關闖出來,轉到了普通病房,反反複複的低燒卻又将人折磨得脆弱不堪。
“楓哥!——”
一聲絕望的呐喊從肖甯口中沖出,緊接着他睜開了眼睛。
“甯甯,”孟搖芳輕撫他的臉,抹去他眼角的淚水,“甯甯……媽媽在這,媽媽在這……”
“媽……”一個字出口肖甯便覺得自己的胸部像是被千斤巨石壓住一樣,輕微的呼吸都讓他覺得無比艱難,後面的話生生被卡在了嗓子眼。
孟搖芳看着肖甯皺眉的樣子,心疼地說:“甯甯,媽媽在呢。疼的話就不要說話,媽媽陪着你呢。”
肖甯并沒有安靜下來,他緩慢地轉動脖子,似乎想四下看看,但胸部的疼痛讓他未能如願,隻能用詢問的眼神看着孟搖芳:“媽……楓哥……”
孟搖芳知道他要問什麼,在他難得的幾次短暫的清醒中,已将這個問題問了一遍又一遍。為了照顧他的身體狀況,大家一緻的說法是齊楓很好,隻是像他一樣需要休養。這次孟搖芳也用了同樣的話術。可是,這次卻沒能唬住肖甯。
“媽……”肖甯不肯罷休,硬是忍着劇痛掙紮着要起身:“我去…看他…”
孟搖芳見他這樣折騰自己,心疼地按住他的肩膀安撫道:“甯甯,聽話。等你,等你好了去看他,好不好?”嘴上說着安慰的話,但想到肖甯如果知道齊楓不在了該是多麼的難過,竟沒忍住哽咽起來。
肖甯看她這個樣子,疑惑進一步加深,便更加不止不休。其實他是矛盾的,他矛盾地任性着,他怕自己再也見不到齊楓,同時又覺得齊楓或許和他們說的那樣真的隻是在休息,那麼自己的任性就可以換來安心。
“肖甯!别鬧了!”孟搖芳心緒不甯,心疼夾雜着對兒子撒謊的心虛,不免說了重話。
肖甯頓時安定下來,他像是被一棒子打出了神志,呆呆愣愣地沒了聲響。
孟搖芳為自己的失态懊悔不已,她重新坐在床邊輕輕地一遍遍撫摸着肖甯的頭,一時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媽…”時間不知流動了多久,肖甯再次開了口,語調低沉冷靜。
“嗯?媽媽在呢。”
“楓哥是不是不在了…”
孟搖芳一驚,停了手上的動作,肖甯的話不是詢問,是陳述。
“甯甯…”孟搖芳無法說出否認的話,隻能再次緊緊握住肖甯的手,近乎哀求地摩挲着。
“他告訴我了…”
肖甯的語調如死水般平靜,不禁讓孟搖芳揪起了心:“誰?誰告訴你了?”
肖甯轉頭面對她,眼神卻不在她身上,仿佛穿透她的身體看向了更遠的不知名的地方。
“楓哥,他…跟我告别了…”
五月的朝陽明媚絨暖,透過向陽的窗戶溢入北元市醫院三層的病房内,又是一天的開始。肖甯天還未亮便已經醒來,隻靜靜地躺在床上,睜着眼睛看着窗外天色從烏墨到柔白。
“咚咚——”門口傳來輕緩的敲門聲,随後護士的聲音響起:“你好,打針!”
“請進。”肖甯稍用力撐起上半身,将枕頭微微立起,半倚靠在床頭。
小護士聽到他的答複便推門進來,将藥品推車從身後拉至身前推到肖甯床邊:“早啊,肖甯。”
“早,蔣護士長。”
眼前的蔣護士長約莫40的年紀,齊耳短發,身材瘦小,說話直來直去,笑聲爽朗。此時雖帶着口罩,眼角的皺紋卻将她的笑意洩露出來。她一邊将藥袋挂在一旁的支架上,一邊同肖甯說話:“看起來可長點肉了呢。前段時間可真是瘦脫相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