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恕警覺的一把把沈慕白推了下去,他唇瓣微紅,上面破了點皮,隐隐有點刺痛。
“适可而止。”
沈慕白見他明明有反應,卻非要忍着,他有些氣悶,但也不敢硬來,怕把甯恕惹生氣了,甯恕又不理他。
深夜,床頭櫃上的手機震動,半夢半醒間,甯恕拿上手機出了卧室,在走廊上接起電話,對面是個陌生的中年男人,他蹙眉,詫異看了眼電話上的備注,裡昂。
陌生男人是出租車司機,裡昂吐血昏迷前讓他打這個電話。
甯恕有點意外,他和裡昂頂多算是露水同事,沒想到裡昂竟這麼信任他,他問了司機地址,給裡昂叫了個救護車過去。
甯恕挂完電話有點口渴,他下樓去廚房喝水。
卧室裡,沈慕白冷汗涔涔的從噩夢中醒來,他手下意識摸向身側,隻摸到了一片涼意的空氣。
他身體比混沌的大腦更先做出反應,他猛然起身,不等眼睛适應黑暗,他來不及穿拖鞋就往卧室外走。
走廊上明亮的燈光把他的影子拉長,沈慕白扶着欄杆,三步并作兩步,飛速下樓,直到看見廚房中那道颀長的身影,他高懸的心方才落地。
夢中的驚懼如潮水般緩緩退去,他膝蓋一軟,雙膝跪地,掌心撐在地面上,大口大口的喘息。
甯恕聽見聲音,回身,看見沈慕白臉色慘白跪在地上,整個人如同從水裡撈出來似的,他睜圓了眼睛,手裡水杯脫手,砰的一聲,砸在地上,碎裂一片玻璃渣。
沈慕白擡眸,碎裂的玻璃渣和飛濺的水,他天靈蓋好像被人用重錘敲下,尖銳的耳鳴聲過後便是持續的翁鳴。
噩夢裡他和甯恕的最後一面,他坐在輪椅上,在醫院拐角看見一個護士因走路太急,與甯恕擦肩而過時撞落了他手中的玻璃水杯。
水杯碎裂一地,甯恕去撿,他許是太過心不在焉,掌心割出了一道長長的傷口,鮮血登時冒了出來。
夢裡他忍不住要推着輪椅上前,另一個男人比他快上一步,對方捏住甯恕的手腕,出錢讓一個護工阿姨把地上的玻璃渣清理了,而後拉着甯恕就往醫生辦公室走。
沈慕白眼睜睜看着甯恕和江柏川走遠,他握着輪椅扶手的手指漸漸收緊,因太過用力,指骨泛白。
他該死的自尊心作祟并沒有追上去,也沒有去探聽甯恕為什麼來醫院,直到他功成名就後在一個商業晚宴上,看見江柏川摟着一個長相妖氣的男人一口一個心肝寶貝。
他誤會是江柏川出軌,一向沉着冷靜的集團繼承人不顧衆人勸阻上去猛揍了江柏川一頓,江柏川的心肝寶貝焦急的報了警。
到了警局,他才知道,原來,甯恕早已經死在了二十三歲的秋天……
巨大的恐懼如一隻鐵鉗似的手緊緊攫住了沈慕白的心髒,夢中的遺憾與後悔如水藻緊緊纏繞住了他,令他胸口蔓延上被水淹沒的窒息感,他不顧地上的玻璃渣,大步上前緊緊抱住了甯恕。
甯恕看見地上零星的血迹,他惱怒低斥道:“沈慕白,你是眼睛瞎了還是耳朵聾了?我讓你别過來,你沒看見地上的玻璃碎片嗎?你還不穿鞋,你是不知道疼的嗎?”
沈慕白委屈抱着甯恕不撒手,“……我疼,甯恕,好疼啊……”
甯恕無奈輕歎一聲,摸着他冷汗浸濕的黑發,溫聲問:“沈哥,是做噩夢了嗎?”
沈慕白悶悶嗯了聲,“我夢見你……”
“什麼?”甯恕見他說一半就不說了,他有點好奇,什麼噩夢讓沈慕白吓成這樣,還夢見了他?
“沒什麼,就夢見你不要我了。”沈慕白含糊其辭。
他忽然不想告訴甯恕夢裡的内容,他才不會像夢裡一樣懦弱,連探聽他的消息都不敢。
他都不敢想,要是甯恕真的因癌症死去,而他不聞不問,幾年後才從别人口中聽見他的死訊,他會怎樣,大概會恨不能立刻死掉吧?他真的會恨死自己的。
甯恕又好氣又好笑,他拍了拍沈慕白的背,“協議期滿之前,我都不會不要你。”
協議簽了一年,還有很久,大概要明年夏天。
甯恕今年二十二歲,夢裡他死在明年秋天,沈慕白心裡一緊,悶聲懇求道:“明天我們去醫院體檢好不好?”
甯恕一愣,把他從地上抱起來,放在沙發上,茶幾下面有家庭醫藥箱,“怎麼忽然想去體檢了?”
沈慕白怕噩夢成真,甯恕真得了胃癌,他一恐慌,下意識的去咬手指,甯恕了解他的小動作,一把拽住他的手。
“我怕你會有隐疾,還是去查查看吧?”他眼睛不安分的往下瞄。
甯恕手上的棉簽裹滿碘伏往下一摁,沈慕白痛得深吸一口氣,甯恕淡淡瞥他一眼,“現在老實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