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平靜地過了一個星期之後,事情被曝光了,徐女士不知從哪裡聽說了這件事,一回家就開始質問桑榆,而桑榆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承認了。
若是在尋常家庭裡,孩子偶爾偶爾一次的貪玩也無可厚非,但在桑榆家裡,這簡直就是不可饒恕的罪行。
最後桑榆當然受到了處罰,不但被收繳了手機,克扣了三個月的零花錢,還要把那天沒有做完的功課抄十遍。
哪怕結果是這樣,桑榆都沒有懷疑過張植,甚至還以為是自己留下了什麼把柄。
直到大概半年之後,他們一家去張植家拜年,張植的媽媽說漏了嘴,他這才知道這事兒是張植故意透露出來的。
“他媽媽跟我媽是親姐妹,他也知道他自己的媽管不住嘴,什麼都要跟我媽說,所以他隻要在家裡随口一提,我就會遭殃。”桑榆神色不虞,顯然又想起了以前那段處處受制于人的時光。“我當時确實沒有想到,他會這麼大費周章地讓我摔個跟頭。”
梁悉聽完之後一陣沉默不語,他知道桑榆跟張植向來不對付,卻不知道這其中還有這麼多的故事。
眼看着桑榆的心情不太美妙,他猶豫着把手放在對方的肩膀上,輕輕地拍了兩下。
他不太會安慰人,現在也隻能使用這種拙劣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關心。
可桑榆的自我調節能力顯然比他想象的要好得多,他的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沒過多久就又重新活蹦亂跳起來,拉着梁悉在人群裡穿梭。
小龍蝦生煎早已吃完,他又想重新覓食了。
後面兩人路過一家賣苕皮的鋪子時,桑榆又停在原地不走了,五分鐘後,他拿着一串苕皮回到了梁悉身邊。
苕皮還有些燙,他吹了幾口氣,這才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梁悉看着他的樣子,莫名覺得有點心酸。
有些東西,童年時代沒有得到過,即使長大以後來彌補,卻也不會獲得那種純真的快樂。
就像這些街邊小吃之于桑榆,即使從小的心願滿足了,他也隻會感慨道:啊,原來就是這種味道。
桑榆像是要把街上所有的小吃都品嘗一遍,這樣沒吃完又想去買那樣了,最後肚皮都吃得圓滾滾的,直到再也吃不下油膩的東西了,他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歇了心思。
但當他們走到步行街的盡頭,路過一家連鎖奶茶店時,桑榆又看上了海報上的聖代。
梁悉本來有些不贊同,畢竟吃了熱的又吃冷的很容易拉肚子,但他轉念一想,對于桑榆來說,這次出來的機會非常難得,他可能要在很久之後才能再來一趟,于是便随他去了。
兩人都長得不差,是屬于那種能在人群中一眼看到的類型。現在又拿着小巧的聖代,莫名給人一種反差萌,頻頻引起路人回頭。
“都在看你呢。”桑榆壓低聲音悄悄說。
“在看你才對。”
“我們這算是商業互吹嗎?”
兩人一齊笑了起來,梁悉看着他淺淡的笑臉,又想起他剛剛斂眉低落的模樣,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可桑榆在美食的治愈下,心情已然好了許多,他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分外興奮地搖了一下梁悉的胳膊,“梁哥,看那裡!”
梁悉順着他指尖的方向望去,那裡是一家名叫“櫥窗娃娃”的店,大概一百多平方,裝修得很有少女心,店裡密密麻麻擺了幾十台娃娃機。
“我想去抓娃娃。”桑榆眼睛發亮。
店裡都是情侶或者結伴同行的女生,肉眼可見,沒有像他們一樣是兩個男生的組合。但梁悉沒有在意,隻是默默地滿足了桑榆的願望。
抓娃娃,也是童年時代的不可求嗎?
機器上就有支付方式,兩人直接選擇線上支付。
這裡幾十台機器,裡面都裝着不同的娃娃,幾乎每台機器旁邊都有對應的海報,寫着機器裡娃娃的名字,顯得很童趣。
但桑榆可能天生就缺少抓娃娃的技能,輪着換了好幾台機器,卻是一個也沒抓到。
他有些沮喪,但看着櫥窗裡的娃娃,心裡又多了一點不甘,于是便将求助的目光轉向梁悉。
梁悉會意,上前來接手操作杆。
兩人屏氣凝神,緊緊盯着玻璃櫥窗。
這個機器裡的娃娃全是哆啦A夢,典型的二頭身型布偶,頭重腳輕,如果不找重心,很難抓起來。
梁悉挑了一個最順眼的,花了點時間讓夾子夾住玩偶的身體中央,慢慢夾了起來。
眼看就要成功了,結果一個不穩,玩偶又掉了回去。
他抿了抿唇,再次嘗試。
這次仍然成功夾住了玩偶,直至送到出口處,一切都很順利。
梁悉生怕又掉了回去,注意力更加集中。
好在這次沒有出現什麼意外,桑榆成功拿到了第一個玩偶。
接下來,梁悉如法炮制,走過一個又一個夾娃娃機,像個無情的夾娃娃機器。
桑榆懷中的玩偶逐漸多了起來,眼看就要抱不住了,他便開口制止了梁悉繼續夾娃娃的動作。
而梁悉環顧一下四周,看見出口處的前台可以幫忙打包娃娃,便把桑榆懷裡的娃娃都接了過來,打算去拿個袋子裝一下,不然一會兒帶不回去。
桑榆站在不遠處等着他。
梁悉個子高,又抱着各種各樣的娃娃,在人群中很顯眼。
桑榆一直看着他,突然覺得自己和那些在一旁等候男朋友的女生沒什麼兩樣。
他想着想着,笑了起來。
最後兩人一人提着一個紙袋,并肩走了這家“玻璃櫥窗”。
一個半小時的時間很快過去,馬上要到他們平時放學的時候了,這也意味着他們該回去了。
為了節省時間,桑榆提議打滴回家,所以梁悉就陪着他在路邊等候。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路上的車輛和行人也來去匆匆,好像并沒有什麼人注意到他們。
桑榆頓時覺得這是個增進感情的絕佳機會,便主動伸了伸手又想去牽梁悉,可還沒等他碰到對方,他就突然神情一怔,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不遠處的某一處。
梁悉見身旁的人突然安靜下來,心中覺得怪異,便低頭看了桑榆一眼,誰知卻一眼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慌失措。
“怎麼了?”他傾身詢問。
“不,梁悉,離我遠一點。”桑榆似乎連聲音都在顫抖,“我看到我家的車了。”
梁悉動作稍頓,連腦袋都懵了一下,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見一輛雪佛蘭緩緩停到他們身前。
駕駛位的車窗被搖了下來,露出一張面容不善的女士的臉,她甚至都沒有向梁悉投去一絲一毫的視線,隻冷淡地對桑榆說了一句,“上車。”
聲音中難掩怒氣,讓梁悉和桑榆兩人的心都為之一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