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老闆侃夠了走開,練清竹笑着道:“近日我在帝都各處耍玩,常常能聽到喻世子的名字,黎都小霸王,大家對你都很熟悉。”
那其實是十三歲以前的喻世子,萬千寵愛于一身,要什麼有什麼,非常“驕橫”非常“跋扈”,既敢當街揍惡少,也敢當衆扒皇子褲子,黎都大街小巷上轉一圈,不少老店家都記得喻世子嫉惡如仇、看誰不順眼都會沖上去削一頓的嚣張往事,後來因為他跟四皇子打架揍人家一腦門包,長公主覺得不管不行了,才萬分不舍地把他送去了星河谷想讓他老實點,沒想到學了武之後更不了得,每天不是想着策馬江湖行俠仗義就是奔赴戰場收複失地,長公主夫婦哭着鬧着才把他叫回了家。
羞窘了一陣,喻尺夜反而笑了:“誰還沒有個年少輕狂時?想笑随便笑。”
練清竹卻不笑了,專注地看着他臉上的笑顔:“如今的狂氣都被壓進了心底嗎?”
喻尺夜“啧”了一聲。
練清竹探手,摸了下他的腦門:“果然很硬。”
喻尺夜一把擒住他的手腕,眼底劃過一抹危險之色:“特意打聽我的口味?為何?”
練清竹輕輕道:“我不是說過‘我很喜歡’嗎?”
他的眼睛就像一汪幽深的潭水,靜靜地等待着探尋者迷失其中。
喻尺夜松開他的手,微微勾起一邊嘴角,笑得很有幾分痞氣:“我就當你很想跟我交朋友了。”
他面上迎刃有餘,其實心底卻很是尴尬。
練清竹:“也沒錯。”
吃過飯,兩人一起往國師府去,一路無話,飯桌上那點微妙的尴尬一直消散不去,當然,心裡覺得别扭的隻有喻世子。
臨近國師府大門喻尺夜方又開口:“殷夢何的戰書,你真的不理?”
“不理又如何?”
“也不如何。”喻尺夜頓了頓,“你不知道他為何向你下戰書?”
練公子隻是看起來不通世情,該知道的一點都不少:“因為我是神祇宗下一任宗主,南疆禍.亂大黎邊境,冰禅教也想挑釁中原武林,目标自然直指三大宗門,而明心道宗不愛争鋒鬥武,星河谷又人才濟濟,隻有我是地位不凡又很好欺負的那一個,若我敗了,神祇宗自然顔面盡失,他們不去挑戰我師兄,唯欺負我弱勢。”
“你弱勢嗎?”
練清竹想了想:“我不知道,拜入神祇宗之後我便常年閉關練功,這陣子才見識外面的風雨,哪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喻尺夜懷疑地看着他。
練清竹道:“不如你來幫我試試?”
喻尺夜沒有分毫猶豫:“可以。”
練清竹道:“你很想讓我跟殷夢何打嗎?”
喻尺夜:“我希望有人可以戰勝他。”
但是神祈宗少宗主可以嗎?
他意識到了自己的急切與荒唐,他不想讓中原武林再蒙羞,可這個人看起來跟自己差不多大,如何能戰勝位列十大高手的魔門尊主?
練清竹笑了,緩緩道:“尺夜竟然熟知我心。”
喻尺夜反應過來:“你其實早就決定好接下挑戰?”
“嗯。”
喻世子有一種自己被戲耍了的感覺,他默默深呼吸了一下,心道:也沒什麼,這個人本來就神經兮兮的。
“我雖修出世之功,走的卻是入世之道,神祇宗在這世間,自然避免不了争端。”練清竹輕輕一笑,“無論輸赢,我都不會怕的。”
年輕公子站在傍晚的霞光裡,明明穿着一身髒污的粗布衣裳,卻如清風修竹一般卓然立世、不染纖塵。
到了國師府,練清竹請他喝茶吃點心,喻尺夜坐了一會兒:“越大俠呢?”
“啊,”練清竹道,“師兄有事出了遠門,這幾天都不在。”
“什麼?!”喻世子手中的茶杯一下被捏碎了。
練清竹眨了眨眼睛:“你隻對他有興趣,我若不那麼說,你不會跟我去吃飯。”
喻尺夜瞪着他,半晌沒說出話來。
黑心的竹子!
在帝都時,姬随雁就住在樂安侯府,他為永昌公主效命,公主現下不在帝都,許多事情都是他負責處理,因此常常忙的不見人影,出現在侯府基本就是需要蹭一間屋子睡覺的時候。
今天卻回來的很早,喻尺夜踏進院子裡時他正就着檐下的燈光看書,見他很是認真,喻尺夜還當是什麼神功秘籍,問道:“看的什麼?”
姬随雁擡起頭,邪魅一笑:“要看看嗎?”
喻尺夜順手從他手裡抽出來,随意一掃:“……”
表情凝固了。
這上面……兩個男人在……
姬随雁:“别那麼驚訝嘛。”
喻尺夜震驚地看着他:“你喜歡……”
“我喜歡美人,不拘于是男人還是女人。”姬随雁非常坦蕩,“厭惡嗎?”
“不至于。”喻尺夜道,“隻是沒想到。”
因為永昌公主的緣故,他跟姬随雁也認識好幾年了,從沒有發現過……大概這家夥當着他的面撩撥過的就隻有姑娘吧。
“這樣的事可不少呢,公主殿下的那幾個兄弟裡也有跟男子相好的,隻是世子爺太單純,不知道罷了。”姬随雁邪氣道,“其實世子的臉便很合我的口味。”
喻尺夜冷笑:“你想死。”
“哈哈。”姬随雁放棄撩他了,笑道,“我可不敢惹你,殿下若知道定饒不了我。”
喻尺夜又往那冊子的插圖上掃了一眼,驚訝之餘,一直盤桓在他心間的某個疑惑似乎有了答案。
回想練清竹神經兮兮的那些話,他的心情一下複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