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你要去市裡!!”周麗驚道。
李老二原本還暗自高興借不到書就不用學習,沒想到他娘居然想跑去市裡給他買書,一時心裡也說出什麼滋味。
嚴梅青聽了打從心裡高興,大伯有能力養家,老二是個沒出息的,還總惹事,手指伸出都有長短,她就怕老二被娘嫌棄,現在看來,娘她一碗水端平。
李秀美正寫作業,當即丢了筆,興奮湊上來道:“娘我認字,讓我陪你一起呗,帶我方便。”
李老二擠開她,道:“娘是給我買書,要陪也是我陪娘一起去市裡。”
全家隻有李建軍有出門經驗,李建軍默了默,道:“娘出門需要單位的介紹信,還需要蓋章,我明天去跑一趟。”
葛柚生在改革開放後的年代,真不知道出趟門還需要介紹信。
李建軍講起出門在外的要緊事,怎麼拿介紹信去招待所住宿,怎麼找路。
李老二和李秀美聽了,打起了退堂鼓,原來出門在外這麼麻煩。
葛柚聽了記在心裡。
李建軍不放心道:“娘我請假跟你一起去吧。”
葛柚堅持一個人去市裡,讓他放心道:“我要是有不懂的,就張嘴問,遇見解決不了的事,就去找公安。”
李建軍辦事靠譜,介紹信當天辦好,還托人買好火車票。
周麗準備了一大包吃的,葛柚嫌累贅,隻挑了炸素丸子用飯盒帶上。
别人出門在外大包小包的帶,葛柚渾身上下就一個斜挎藍布包,幹淨利落,像出去玩的。
葛柚進去前回頭揮手,在全家人的注視下,穩步走進火車站。
“娘不認字,一個人去市裡怪讓人擔心的。”周麗蹙眉道。
李建軍沉默不語,目光也是不少擔憂,深知出門在外有多不方便。
葛柚擠在人群中趕上火車,快速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休息。
對面坐下一對窮苦母女,女人眼裡怯懦,面對陌生環境缺乏安全感,緊緊抓住自己的孩子。
她旁邊坐下一個中年男人,女人有點不自在,低頭摸了摸女兒的頭頂碎發。
緊接着,葛柚身邊也坐下一個穿着體面的女人,好在不是臭烘烘的男人,女人面白但顴骨高突顯面相刻薄。
這趟火車到市裡大概要五個小時,葛柚拉下車窗,正打算閉目養神。
女人眼睛掃過母女後,故意捏着鼻子,一臉嫌棄道:“什麼味啊?臭死了。”
男人也順着女人的目光,審視這對母女,目露鄙夷。
窮苦女人滿臉窘迫,小聲解釋:“我洗澡了,娃也天天洗,不是我身上的。”
女人不依不饒,“真晦氣,火車上什麼人都有!”
不管什麼年代,鼻孔朝天看人的大有人在。
葛柚睜開眼,打抱不平道:“沒聽見人家說洗澡了,火車人多就這味,嫌臭就補價升車廂,沒人攔你。”
女人悻悻然,閉嘴沒話反駁。
乘務人員推着小推車,路過叫賣起,“熱水,熱水,小心熱水!”
“餐飯五毛塊錢一份嘞!”
“煮雞蛋!煮雞蛋有沒有人買!兩分錢一個!”
乘務員推車上的茶爐就是一個小型燃煤鍋爐,路過窄道時,站道的人群紛紛避讓。
白面女人招手,“要一盒餐飯,一個煮雞蛋。”
小姑娘眼巴巴的看去,“媽我餓。”
窮苦女人從包裡拿出一塊幹巴巴的窩窩頭,遞給她慢慢啃。
白面女人看過去,目露優越感。
小姑娘乖巧的沒有吵鬧,啃着幹裂掉渣的窩窩頭,大概吃進嘴裡有點喇嗓子,吃一口窩窩頭,低頭喝一口水下咽。
葛柚從包裡拿出飯盒打開,遞給小姑娘,道:
“吃吧!”
飯盒裡裝着金黃酥脆的蘿蔔素丸子,小姑娘眼睛裡寫滿了想吃,但還是克制的先去看她媽媽。
窮苦女人擺手道:“不用,不用,我們有窩窩頭,孩子吃不得這麼好的丸子。”
葛柚沒什麼胃口,要不是周麗孝心給她準備一大包吃的,連飯盒都懶得帶。
“這孩子乖巧,我看着喜歡,我也是坐車胃口不好,吃不得這油滋滋的東西。”
窮苦女人這才接下,“瑩瑩快說謝謝。”
小姑娘腼腆道:“謝謝。”
小姑娘吃得開心,開始搖頭晃腦,“媽,好吃,過年!”
窮苦女人嘴裡也被孩子喂了一顆,外酥裡嫩胡蘿蔔帶着一絲甜,她嘗過一顆就不再吃了。
火車上沒什麼消遣的,五湖四海的人聚在一起,也能聊得火熱。
窮苦女人閑聊起:“嬸子去哪的?”
葛柚道:“去市裡。”
窮苦女人道:“真是緣分,我帶孩子也是去市裡,去找她爸。”
窮苦女人叫楊曉芸,男人叫歐陽淮,是當年下鄉的知青,回城裡後找了份體面工作,這次母女倆就是來市裡投奔孩子爸一起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