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消倒是沒想到白終九這人還挺好打發的,随便路邊找的一小飯館都能吃得高興。
本來還以為這人來頭不小,大概是認準了要狠宰他們一筆,結果最後也沒怎麼折騰,酒足飯飽之後就直接全部如實道來了。
“搬山道人?”這名号出來先是讓蔡央決吃了一驚,“這不是都絕迹了嗎?”
“絕迹歸絕迹,”白終九道,“保不齊還是有傳人的,現在就在你眼前,闆上釘釘,但是跟盜門那幾個不一樣啊,姐姐我不管挖墳,現在就是純道士。”
“什麼東西啊,”蒙冶道,“所以你是做法的?”
“你這小跟班說話怎麼這麼氣人,”白終九沖江消道,“你怎麼忍的?”
江消沒理她:“你跟林志雲到底什麼關系?”
白終九動了動脖子,似乎是在斟酌言辭。
“說來也尴尬,”她道,“按照血緣邏輯上來講,他是我爸。”
蔡央決:“!!!”
“不可能——”蔡央決大喊道,“我師傅沒孩子——”
“那是他跟你說的好嗎,”白終九道,“他一個堂堂大長輩的,也不可能什麼事兒都跟小輩一五一十地說吧,更況且,他确實也不知道自己還有個閨女呢,我也不認他這個爸,年輕時候的糊塗賬了,誰稀得認他。”
“所以你跟你媽姓的?”蒙冶問。
“嚴格意義上說,是跟我外婆,”白終九道,“我媽生我之後就去世了,白血病,林志雲這老王八,清清白白無憂無慮的,得虧他一直過得不像樣,我這才舒服了點。”
“所以你外婆是搬山道人。”蒙冶分析。
“才不好嗎,”白終九沖他翻了個白眼,“我外婆就是一做小本買賣的,我手藝是跟我舅舅學的,不過他也老早就死了,确實這麼說的話搬山技藝已經絕種了,因為我不是正兒八經的搬山弟子,也不樂得去做那些挖墳掘墓的勾當,就各處亂晃,賺點投機倒把裝神弄鬼的生意。”
“那就是遊走版的江消啊,”蒙冶道,“可你現在還在收費站上班。”
白終九沒好氣道:“那是因為我外婆前段時間生病了,把我喊回來,結果發現是裝病,無語。”
“她大概也是舍不得你,”蔡央決安慰道,“可是你幹嘛去害我師傅——”
“我外婆天天想着讓我認他呢,”白終九道,“我都快煩死了,把他搞進局子裡去正好,她最煩那些遊手好閑的犯罪分子了。”
江消想那你這也确實太缺德了,不過挺好玩。
“所以你是關東那塊的神調門?”白終九道,“跳大神,怪不得叫小神婆呢,可樂,怎麼認出我的?就靠看相?太鬼扯了吧。”
“看你鑰匙上那塊牌子,”江消無奈道,“把令牌符跟鑰匙串挂在一塊,也真服了您了。”
白終九摸了摸下巴,不以為然,末了還是道:“既然話說開了,那我也就直說。我不是個好管閑事的人,但第一眼見着你就覺得你面相不好,最近有黑氣纏身,但這東西也說不準是什麼來頭,縱觀額首,紫氣沖頂,還是有不少福蔭在的,還是得注意,畢竟連我都看不準的玩意兒,估計是大有文章。”
“都是同行就别整這套了,”江消道,“我最近确實有麻煩,但那都是之後要解決的事了,估計你天高皇帝遠的也幫不上忙,有機會會找你。現在先把林志雲這事解決了,你到底是想怎麼樣?說句實話,我真不太在乎他是死是活,但蔡央決這人你也知道,她師傅有事她是絕對不會放着不管的,我那兒還要做生意呢——”
“诶呀,”白終九道,“也沒什麼,讓他給我磕個響頭就成。”
“不可能——”蔡央決嚷嚷道,“我師傅都多大的人了,讓親爹給你磕頭你也不怕折壽——”
“我怕那玩意兒幹嘛,”白終九把手裡的朝笏轉了一圈,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拿出來的,跟個癢癢撓一樣,“神擋殺神佛擋殺佛的。”
“你也就别替你師傅操心了,”江消勸道,“指不定把前因後果說清楚,他還巴不得磕頭呢,你不都說了你師傅老早就盼着有一個活閨女了嗎,這眼前一個大姑娘,還不用自己花錢養,白賺。”
“别想啊,”白終九道,“滾犢子,誰當我爹誰明天必死,我這人就一個八字,克爹。”
蒙冶:“......”
不過說歸這麼說,林志雲那邊也還是要好好打個招呼的。
也沒料想到這事兒進展得竟然這麼順利,才剛來幾個小時,就直接把主要問題給解決了,現在就隻差林志雲的一個磕頭了,收拾完就可以直接回家,效率之高讓人望洋興歎。
“這麼說起來你們老家還真是藏龍卧虎,”蒙冶感慨,“你媽是紅手絹,你師傅是索命刺客,完了師姐,是叫師姐吧,是搬山道人,你們這兒怎麼搞這個的這麼多。”
“我媽還是蠱門的呢,”蔡央決道,“湘西和雲貴川這邊本來就這樣,川西還有藏佛,文化氛圍很濃郁的。”
“江消你為什麼會講四川話,”蒙冶道,“你以前來過?”
“我小時候在這邊長大,”江消随口道,“蔡,我先給你打個預防針,回去之後可能要比以往端正點警戒态度了,這幾天發現有人在咱們門口撒野,吃了雄心豹子膽了。”
“什麼東西啊,”白終九好奇,“你們那大城市還有尋仇的?找我啊,我收費很合理的。”
江消想了想,覺得白終九接觸這種的,應該确實懂得比較多,于是道:“就是一稀奇古怪的石敢當,上門刻的,還有點佛教的意思。沖着我來的,拿開過光的法器來鎮我。”
白終九樂了:“你是妖怪嗎?還能鎮得了你?”
“我五行至陰,”江消解釋道,“佛理你熟嗎?你們佛道不是天天吵架。”
“那不至于,”白終九道,“我閑着無事也會去寺廟裡幫人算卦,閩南那邊也常走,有空去幫你看看?”
“你一道士去寺廟裡幫人算卦?”江消道,“不會被人轟出來?”
“這年頭,誰正兒八經信這個啊,”白終九翻了翻白眼,“騙點遊客的錢,他們就喜歡熱鬧。”
林志雲在聽他們解釋之後得知自己竟然有個視自己為眼中釘的大閨女,反應果然如江消所料的那般,簡直都要喜極而泣了,拉着蔡央決的手就喊着要見人,淚眼婆娑的。
“我是真沒想到啊,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乖乖,真的是我的閨女嗎?真的是我的閨女啊——”
“您先别急着高興,”江消忍不住道,“人壓根沒打算認您了,那姑娘的手段您也知道,惹她不高興了一擡手又給您弄一堆死人堆家裡去,您就抱着樂吧。”
林志雲抹着眼淚:“還是行内人,血脈相傳啊,緣分,都是緣分喲——”
好不容易把人帶到白終九面前,人正翹着腿在椅子上大咧咧地抽煙呢,俨然跟個山大王似的,見了林志雲眼皮都沒擡一下,等同于下馬威了。
“怎麼說?”白終九道,“談好了沒?”
蔡央決倒真忘了這茬了,畢竟正常人誰會當真啊,還以為白終九就是嘴上說着過過瘾,平白無故要人磕頭,這都有點舊社會思想了。
江消還是很清楚白終九性格的,更何況在她看來磕頭嘛,又不是給錢,也不傷皮肉的,這有什麼的,于是推了一把。
“趕緊磕呗,謝謝仙姑。”
“别,”白終九換了條腿繼續翹着,“叫着嫌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