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膽子怎麼這麼小啊,”江消莫名其妙,“蔡,把你包裡的糯米給我,抓一把就行。”
蔡央決老實地從包裡翻出了一袋用塑料袋裝着的糯米,随便抓了一把,遞到了江消的手上。
蒙冶這才發現江消不知道什麼時候在自己掌心劃了一道,眼下正血流如注的,把他吓壞了。
江消接過糯米,将它們握在自己還在流血的掌心,讓鮮血浸透乳白色的米粒,另外一隻手沖蒙冶比了個噓。
“别吵,”她說,“作法呢。”
蒙冶瞠目結舌,朝蔡央決小聲比劃道:“她不是還讓人去拿手電筒了嗎?”
“這你就不懂了吧,班長,這當然就隻是個借口啦。畢竟這種東西大家沒親眼見過還好,真的見識一次,整個人生觀都要被颠覆啦,所以還是能遣開就遣開,也算是保護他們幼小的心靈嘛。”
接着就看到江消嘴裡呢喃着不知道念出了什麼咒語,那一把沾了些的米粒就像是煙霧一樣直接從她的手心裡升騰起來,然後就像是利劍一般朝她身後的井口俯沖下去。
也是與此同時,江消整個站了起來,沖到蔡央決面前。
“紙——”她道,“真是疼死我了,下次再也不接這種活了,每次驅魔都要放血,我有兩百斤都不夠放的。”
“這剛剛是在驅魔嗎?”蒙冶好奇。
“嚴格意義上來講,這隻是在問路,”江消側耳聽着下面的動靜,一邊胡亂地用紙巾裹好了自己的手心,“神調門人的血是可以通靈的,你們稍微坐遠一點,我要敲鼓了。”
“小神婆,”蔡央決有些擔心,“你直接請它上身會不會有點太危險了啊?如果是個兇獸怎麼辦?”
“誰請那玩意兒上身了,”江消道,“我請的是筆仙,撒一把米算是打招呼,不然如果筆仙莫名其妙一問,到時候被邪氣沖了,還得找我的麻煩。”
“這怎麼還跟筆仙扯上關系了?”蒙冶被這突如其來的跳躍性思路搞得有些摸不着頭腦,“這井裡有筆仙?”
“筆仙就相當于鬼神裡面的114,”江消解釋道,“或者說百度,反正就是有什麼想問的東西找它就是了。”
“這麼神,”蒙冶驚訝,“但是好多鬼故事裡面都是筆仙——”
“别啰嗦了,”江消已經從口袋裡掏出了她那跟撥浪鼓一樣的法器,尖端帶着仿佛骨刺一般的鋒利,中間是圓筒形,下面墜有骨鈴,晃起來的聲音卻極為沉悶,“我要開始了。”
蒙冶不敢再多說廢話,隻能跟着蔡央決一起各自倒退一步,心驚膽戰地看着她開始在井邊念念有詞。
不過依照蒙冶以前的理解,請筆仙難道不是兩個人用虎口共同夾着一支筆在紙上請的嗎?
但是依江消的身份,估計要請的是筆仙當中的本尊大佬,因此不能用這種比較普通的手段吧。
也于是就這麼眼睜睜地看着她在原地繞了兩圈,鼓聲終于止住,江消再重新睜眼,已經是另外一副神情。
雖然還是那張同樣的臉,但蒙冶幾乎可以肯定,這個人不是江消。
他開始有些頭皮發麻。
“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把老夫千裡迢迢叫來,是想玩什麼把戲?”
依舊是江消的聲音,但是語氣裡滿載着一種古朽的氣息。蒙冶雖然很想問問對方到底是哪個朝代來的貴人,卻實在不敢缺心眼地開口,隻有蔡央決尤其淡定地回答:“打擾筆仙閣下了,是晚輩們有事想請教,這古井裡面鎮的到底是何方神聖?鎖鍊解開之後有許多凡人都陷入了昏睡,我們也是受人之托才來幫忙的。”
那頂着江消面孔的筆仙晃晃悠悠地朝古井方向一瞥,也幾乎是一瞬,看見那井坎上的紋路,周身一顫,重新站了回來。
“小丫頭給井下的東西打過招呼了?”
蔡央決老實回答:“小神婆灑了把沾血的糯米下去。”
筆仙嗯了一聲,然後莫名其妙開始繞着井口轉圈,看樣子倒像是在思索閑逛一樣。
許久才擡起頭來,若有所思:“這件事說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下面埋着的是此地的煞。”
蒙冶終于忍不住了:“什麼叫做煞?”
筆仙繼續搖頭晃腦:“所謂的煞嘛,就是一個地方的怨念和各類的煞氣凝結成的精怪,這地方百年之前曾是一處官邸,底下壓着這個東西能夠使人飛黃騰達,正所謂立于危處,得探雲霄。但是鎮法倒是有講究,看你們這個樣子,是啟開的時候直接沖撞了煞氣,周遭人中了陰毒,這才昏睡不醒。”
“那為什麼我們進來的時候沒有感覺到煞氣?”蔡央決問。
“此煞氣非彼煞氣,”筆仙捋了捋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小丫頭你是抓鬼的吧?鬼神的煞氣緣結于人心,而山海的煞氣緣結于大地,能夠最終成煞的,則是這種天地間的煞氣,妖魔修煉多數也是依的這股煞氣,你們抓鬼人不懂,也是情理之中。”
“那要怎麼抓它呢,”蔡央決郁悶了,“我又不懂捉妖,可這件事是小九姐姐囑咐過來的,總不可能又給她推回去吧?”
“我估計白終九心裡應該也差不多明白是怎麼回事,”蒙冶道,“不然也不會跟江消一直強調隻要把那些人治好就行了,其餘的事情不能解決就算了。”
筆仙又捋了一把不存在的胡子,發覺自己摸了個空,立即咳了咳。
“總而言之,那些事就不是老夫該考慮的問題了,既然你們是身處這個行當的人,自然也會有自己的規矩。告訴那小丫頭一聲,上回說的那把棋我已經解出來了,找個機會切磋切磋,我定不會輸她半子。”
蒙冶簡直無言以對,看樣子這筆仙跟江消竟然還是老相識?這人的人脈到底要廣闊到哪裡去啊?
那筆仙說完就甩了甩袖子,整個人盤腿俯身坐下,以一種打坐的狀态合上了眼睛,最終再次睜開眼睛之後,已經重新恢複了江消的樣子。
“個老東西,”江消站了起來,“沒占我便宜吧?”
“他叫你有空陪他下棋來着,”蔡央決道,“說之前的棋局解開了,小神婆,你下棋還能難倒筆仙啊?”
“你當他真全知全能啊,”江消拍了拍褲子上的灰,“臭棋簍子一個,連江禹海都下不過,還天天着跟我切磋,要不是看他活了有好幾千歲的份上,我根本懶得搭理他。”
蒙冶目瞪口呆:“你跟筆仙這麼熟啊?”
“還行吧,”江消道,“畢竟算是我第一次請的神了,也比較有用,脾氣也不錯,就是偶爾會有點倔,老把自己當我祖宗。”
蔡央決立即把筆仙跟他們說的那井底東西的來曆跟江消一五一十地說了,末了還表示出自己的難處。
“畢竟我真的不太擅長捉妖嘛。”
江消想了想:“這倒是好辦,如果隻是個山中精怪的話,到底逃不了一個妖字,隻要是有來由的東西,就有應對辦法。捉妖這事嘛,我也不是不會,但是人家也沒招誰惹誰,被莫名其妙在井底下困這麼多年,就算有點喪門星屬性,可人家也挺無辜,又不是自己自願的,我倒有個更好的解決辦法。”
不知道為什麼,蒙冶看着她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睛,總感覺裡面有一閃而過的壞主意。
他想,大概有人又要倒黴了,隻希望那個人不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