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在不行就三十六計嘛,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腳底抹油的本事她也不是沒學會過半點,畢竟這也算是家傳的幾個絕學本事之一了。
于是就這樣,二人先行就這麼上了大樓。
電梯停在了二十三樓。
兩戶一梯,開門的左邊就是那港商金叔家的房門。
江消幾乎不用動手就知道裡面已經出事了,朱紅色的防盜門鐵制門面上罩了一層顯然不是正常世界裡會存在的寒霜,隐隐還透着一股青綠色的陰氣。
蔡央決跟江消對視一眼,兩人幾乎是同時吸了一口氣。
然後擡腿,直接以各自的怪力踹開了那道本該堅不可摧的防盜門。
巨大的聲響被湮滅在樓道裡的寂靜之中,這裡就像是與世隔絕一般,所有的動靜都被盡數吞沒在以這間屋子為中心向外蔓延的奇異空間裡。
蔡央決意識到這大概跟之前江消為了捕捉鬥金龍時設立下的結界差不多,能夠暫時地将這份空間從原本的世界裡抽離出來。
不過眼下的情況容不得她再繼續思考這麼多,房門被徑直踹開之後裡面四處彌漫開來的惡臭幾乎要熏瞎她們的眼睛,與此同時耳畔響起的刺耳的銅鈴撞樹聲音也宛如魔咒一般,讓人頭腦發脹。
江消從側邊摁住了她的眉心,不知道在上面塗抹了一些什麼東西,卻也在直接觸碰到她的那一瞬間将那些魔音瞬間驅散了。
蔡央決的降魔杵驟然拉長,不由分說地先打碎了迎面向她們飛馳而來的幾張無形的巨口。
竟然都是銅鑄的鈴铛模樣,中間裂開的口子此刻都長滿了泛着青綠色毒液的獠牙,如果不小心被咬上一口,估計會當場斃命。
江消見蔡央決已經解決了這剛進門就送上來的開門紅,輕輕踹了一腳那被打成碎片的銅鈴殘骸。
“說出去誰敢信啊,這才多久的功夫,就從财神變成邪神了?”
“也不知道小鱗還活着嗎,”蔡央決擔心道,“看這光景,這裡面如果能有活人,這才是真的見鬼了。”
“她懷的那個小孩不一般,”江消道,“應該能保她一命。”
兩人正說話間,頭頂傳來鈴音大作,江消幾乎頭都不擡,手腕往上一送,從袖口處竄出的紅線宛如巨大血傘一般直挺挺擋住了從上方席卷而來的一陣撲鼻惡臭,那襲擊她們的重物就像是被反遭了一記重擊一般,發出悶哼。
蔡央決抹了抹自己的嘴角,提着降魔杵直接從地面滑過,借力躍起,猩紅色的鎮魔幡随即張開,又擋住了一記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攻擊。
她開始覺得有些吃力,畢竟敵暗我明,且對方明顯是真神級别的人物,她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抓鬼天師,實在是有些差距懸殊了。
正想着,江消在原地不知道做了些什麼,一枚金光色的珠子被她砸碎在地面,滿屋頓時溢出刺眼的白光。
這光線實在是來得突如其然,可卻并不晃眼,蔡央決隐約看到江消手裡有東西隐隐遊動,似乎是金色的銘文。
借着那隐有實質的光線的照耀,她們終于看清了這屋子裡面的形式,天花闆上趴俯着一隻仿佛蜘蛛一樣的怪物,四周遍布紫紅色的銅線,一如地獄般的光景,身處中央的怪物邪神此刻已經全部被黑色霧氣包圍,隻能隐約看見那血色的大口和猙獰的樣貌。
蔡央決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握緊了手裡的降魔杵。
“小神婆,這到底該怎麼打啊!”她忍不住開口,“我沒見識過這種場面啊!”
“不要太有心理壓力,”江消蹲在地上,手掌已經摁住了地面,“該怎麼做就怎麼——”
話還沒說完,蔡央決站在高處看得清楚,她的側後方突然伸出了一條看不清形态的黑線,就這麼宛如毒蛇一般直接伸直了身體,朝蹲在原地的江消脖頸刺去。
蔡央決出手不及,剛要提醒她小心,就看見原本圍繞在她左右的那些浮空銘文突然間結成一堵金燦燦的牆壁,就這麼直接護住了她暴露出來的脖頸。
江消渾然不顧,手指在地面輕輕滑動着。
“不過是财神而已,不要在我面前猖狂啊。”
那黑線似乎察覺到了幾分的危險,碰壁的同時想要撤退,卻被江消直接一把抓住。
蔡央決這才看清那黑線的實質,是一條拴滿了銅鈴的紫紅色綢帶。
頭頂的怪物開始顯現出一些不安和痛苦,發出了掙紮般的呻吟。
江消卻沒有管這麼多,反倒繼續扯了一把,似乎要直接借着這綢帶将它的本地從黑暗裡直接帶出來。
對方似乎是沒想到看似手無寸鐵的江消身上竟然會有這麼大的力量,不斷抽動掙紮,最後竟然直接在綢帶上長出了倒刺,直接借着那股怪力刺入了江消的手心。
“小神婆——”
蔡央決是知道這東西身上大概是帶有劇毒的,雖然江消身處神調門,身上自然有許多解毒的法寶,但無論如何都應該犯不上這麼面對面地跟對方硬剛。
于是她直接跳了上去,想用降魔杵給予那房頂的本體一記痛擊。
“别動——”
江消卻開口叫住了她。
“你是凡人,不能跟它硬碰硬,”江消似是根本沒被手上的尖利所影響,即使血流不止了也還是沒有松動半分,“對付這種東西,還是要靠專家,你說是吧,财神爺。”
那頂端的怪物終于忍耐不住開始嘶吼鳴叫了起來,聲音幾乎震耳欲聾,蔡央決險些被震碎了心肺,險險穩住了自己的氣血這才終于咽下了口中那湧起的腥甜。
“你到底是誰——”
頂端傳來仿佛人言般的聲音。
江消輕輕擡起了手指,比在了唇邊。
“中流關東,江家獨道。”
那東西終于被徹底拉到了江消的面前。
江消用自己血淋淋的手掌蓋住了它的臉,竟然是個栩栩如生的陶瓷胖娃娃。
蔡央決看得幾乎傻了眼。
江消的手指在地面上留下的結印似乎對它造成了很大的痛苦,那陶瓷娃娃在地面不斷震動抽搐,試圖逃離,卻被江消死死摁住,她的血幾乎漫過了地面,滲透進了對方的身體裡。
不知道為什麼,蔡央決在這瞬間莫名總感覺江消身上充斥着一種難以言喻的邪氣。
“你以為你能赢嗎?”
“你以為你會赢嗎?”
“人是殺不了神的,人殺不了神——”
江消輕輕了噓了一下。
“你太吵了。”
然後手掌用力。
随着一聲巨響以及惡臭四溢,蔡央決被四周的震動所影響,從上方墜落了下來,正好落在了江消身邊,看見那東西已經被江消所碾碎,隻剩一地的殘渣。
江消的口中滲出一絲鮮血,這讓蔡央決覺得有些不妙。
“你沒事吧小神婆,”她趕緊上去查看她的情況,卻看不出個所以然,“所以是解決了嗎?”
江消沒有說話,隻擡手握住了蔡央決的胳膊,然後一偏頭,直接昏倒在了她身上。
蔡央決幾乎大驚失色,要知道江消一直以來可從來沒有這麼仿佛兩敗俱傷過,這次面對的對象是真神,她實在幫不上什麼大忙,眼下的情形還一頭霧水,不知道此刻到底是不是該放松警惕。
隻能暫且先把她架起來,心想要不然就先離開這鬼地方再說。
“放心吧,她沒事,”屋子裡突然摸索着走出來一個人,竟然就是手腕上被拴着一條紅繩的小鱗,“至少‘它’是這麼說的。”
“它是誰?”蔡央決并沒有因此而卸下防備。
雖然看到的是一張熟悉的臉,但她也十分清楚,就像她們之前剛剛說的,在已經入魔了的邪神所在的居所裡還能保持人形繼續活着的人,或許已經不能用“人”來形容了。
她擡着一雙眼睛看着小鱗,沒有半點想讓她靠近的意思。
“我肚子裡的那個‘人’,”小鱗有些怯生生的,“是它保護了我,當然,還有這個小姑娘的東西。”
“金叔呢?”蔡央決問。
“被它吃掉了,”小鱗有些想吐的感覺,“就是你們剛剛殺掉的那個東西。”
“你肚子裡的鬼胎還跟你說什麼了?”蔡央決問,“它怎麼知道小神婆有沒有事。”
“‘是主人告訴我的’,”小鱗說,“它是這麼說的。”
“主人?”蔡央決疑惑。
“它說主人說她一定會跟對方拼個兩敗俱傷的,所以保護好她,”小鱗道,“‘剛剛我是想幫忙的’,它這麼說。”
江消突然醒了過來,嘔出了一口濁血。
“主人是誰?”
小鱗遲疑着開口,最後還是瑟縮地對上了她的眼睛。
“小活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