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浩的心情倒是很好,不過估計也是沒想到正在門口挂對聯的功夫就撞見了剛回來的江消,于是立即跟個大喇叭似的開始全屋通報。
“爸媽,爺爺,消回來了——”
他這才剛一開口江消就知道屋子裡是什麼動靜了,于是立即頭痛得想要掉頭就走。
白終九可不給她這個臨陣脫逃的機會,大過年的熱鬧一點怎麼了。到底來說江消就是小孩子脾氣,年紀輕輕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這倒黴孩子真是,就算是整日整夜跟神鬼打交道,沒道理也要真的沾上這麼一身死人毛病。
于是立即上前,跟饒千倉一左一右地架起了她的胳膊,直接就把人往裡面拎。
江消簡直都要被她給氣死了,也不知道這人到底是搭錯了哪根筋,非得要跟她過不去。
可偏偏白終九力氣比牛還大,江消常年累月又不參加體育鍛煉的,總不可能掏出法器來跟她在家門口拼個你死我活吧,更況且饒千倉那一副殺人不眨眼的模樣,也不是個善茬。
江消無奈,隻得在心中默念古有勾踐卧薪嘗膽,我江消今天就忍氣吞聲一回陪她們演次和和氣氣一家親又怎麼了,反正也不會少塊肉。
隻是這次她倒是明白了,白終九這人不僅僅是表面上的吊兒郎當,甚至連肚子裡都是壞得到處冒水,之前還真是看錯她了,以為是個難得在某些方面志同道合的損友,現如今根本就是另外一個難纏的對象。
江家父母聽到江消回來,立即跟着迎到了家門口,那陣仗跟迎接本市市長下來體察民情似的。
白終九見狀也樂,看來江消在江家的身份地位的确不容小觑,本以為這丫頭就是個别扭性子,因為智商比正常人高了那麼一天就整天吹胡子瞪眼的,現在看來在家裡的這種相處模式,活脫脫把她養成了個大家長的樣子啊。
既然如此,倒是很好解釋了她這副總以自我為中心的樣子。
想到這裡竟然還不知死活地往江消臉上掐了一下。
江消立即大怒,轉過頭去正想往白終九手指來上一口,江母就先過來了。
“消消啊,聽你爺爺說你前陣子差點出了大事,媽媽不在你身邊,真是好險,好險——”
“您這瞎說什麼呢,就算您在我身邊又能頂什麼用,”江消随口道,“從小到大不都是這麼過來的,您别天天自我代入瞎操心了——”
白終九一聽率先不高興了,竟然直接順着江消後腦勺來了一下:“你這小孩,跟你媽瞎橫什麼呢,這會兒當着面這麼拽,那當年也别費勁巴力地不惜破了那和尚的咒術救你媽的命啊——”
她這話一出口,屋子裡的江家人都愣了。
白終九慣會在長輩面前讨好賣乖的,這才記得自我介紹,立即湊上前去跟江母握了個手:“您好您好,江消媽媽,記得您是個大學者來的,我這還得尊稱您一句教授吧。我打小就崇拜你們這種知識分子,瞧我這腦子,都忘了說了,我是江消朋友,祖上怎麼說也算是一路的吧,江消這小孩,就是嘴硬心軟的,您新年快樂啊——”
江母稍微愣了愣,繼而察覺到她話裡的意思:“一路的?那你也是——”
“道法無門,佛法無邊,搬山填海,赤誠得精。我乃搬山道人唯一真傳,白終九是也——”
江禹海在後面椅子上愣了:“搬山道人?那你豈不是——”
“盜墓的?”江母狐疑。
“不不不,我們早就不幹那行當了,”白終九自來熟地大跨步走進屋中,一屁股把原本在位置上坐着的江浩擠開,自己給自己倒了盞茶,“挖墳掘墓的事情,髒手不說,還破壞文物古迹,這年頭錢算什麼啊,重要的是精神文明的傳承,您說是不是?”
江消在心中立即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心道你要是不愛錢,你就别天天在馬路上招搖撞騙碰到個傻的就要給人測生辰八字啊,一天天的,嘴上沒個正形,倒比江禹海還沒譜。
所幸江母此刻倒沒什麼心思繼續去跟白終九糾纏她那些老黃曆,隻是覺得江消這麼多年來一直零星一個人,身邊除了江浩,連個能說上話的同齡小孩都沒有,也是有些擔心。
前段時間聽說她往鋪子裡招了不少人,因此過年終于得閑,才終于抽空跟着她爸一起來到這邊看看,也算是确定是不是真有其事。畢竟江禹海跟江浩是老早就知道她早就受不了家裡這種古怪的行當把自己閨女搞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原本她就覺得江消應該好好讀書,然後進軍考古行業,結果江禹海這老東西還死活不撒手,見她一直反對,隻能把江消自己樂意繼續做這行搬出來。
但其實她自己女兒自己最清楚,江消長這麼大,其實鮮少跟家裡人交流什麼感情,比起子女這個身份,江消更像是個因為某種意外而不小心在他們家長大的陌生人。
所以江消自己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誰也不清楚。
隻唯獨清楚一點,那就是江消并不讨厭他們。
否則的話,她根本一點都不懷疑,如果江消自己願意,她是可以時刻就立即消失不見,從此跟這群人再沒有半點瓜葛的。
想到這裡,眼眶不由得莫名有些發酸。
江消見白終九莫名其妙幾句話搞得自己親媽臉色開始差起來,頓時有些遷怒,但也來不及去怪罪始作俑者了,隻得趕緊象征式地勸道:“大過年的您又尋思些什麼,反正我也都回來了,要幹嘛就幹嘛吧,江浩,你飯做了嗎?”
江浩被點名,立即朗聲答道:“做了做了,魚還在蒸着呢,消,你要不要紅包啊,哥哥給你包個大紅包。”
白終九一聽有錢拿,眼睛都亮了,想都不想立刻接口:“老闆新年發财啊,我們這特地來拜年的是不是也得有份?”
江消可是還記得之前在閩北那會兒江浩鬼迷心竅喜歡上了白終九這件事,這時候也不知道江浩這缺心眼的還記不記得這茬。她倒不擔心白終九欺騙江浩的感情,唯一擔心的就是自己哥哥這不知道到底藏了多少的身家被白終九全部騙光了去,好歹肥水不流外人田啊,江浩的錢不孝敬自己,跑去巴巴送給一個假道士,這是什麼道理。
于是立即道:“你都多大的人了,你還比江浩大上好幾歲呢,怎麼好意思腆着臉跟他要紅包?怎麼說都得是你給我們幾個發紅包才對啊。”
白終九立即調轉槍口:“我就一無業遊民,江老闆,現在怎麼說都算是在你門下打工,見你一毛不拔所以給你個台階下,被主動找你要年終獎分紅,眼看着你家二把手就在這裡杵着,我作為無産階級人民跟資本家讨要點人民福利怎麼了?”
江消也不甘示弱:“你這才來幾天啊就想着年終獎分紅,你别在這見錢眼開了,都給我全部坐下——”
一屋子人被她這麼一嚷,倒是都不由自主地坐下了。
白終九當然還是知道見好就收的,她也确實不差江浩這麼一個冤大頭,其實也主要是想逗逗江消,難得終于逮着這麼一個機會把向來古闆的小神婆鬧成這個樣子,她心裡也是覺得極為有趣。
倒是饒千倉一屁股坐在邊上搞不清楚這裡的情況,人也都一個不認識,更況且她本身沒什麼去認識的興趣,隻能自己從桌上的盤子摸花生來吃。
貢布占堆跟個關公一樣人高馬大地坐在門邊,就算是坐下看起來也還是煞氣逼人。江禹海沒忘記之前他過來找麻煩的樣子,不小心對上他的視線,差點又從椅子上跌下來。
饒是如此還不忘顫顫悠悠地去摸自己的胡子,又沖江消使眼色。
“消啊,這冤家你還沒打發走呢?”
江消一聽他提起這個,又覺得心煩,沒好氣道:“這冤家不是來找你的嗎?你沒咽氣,他能走到哪裡去?”
江禹海早就習慣自己孫女嘴上這缺德的習慣,因此也并不在意:“上次不是都好好的了嗎?難道他……真喜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