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藍色的身影剛剛進來,整個小室裡就悄然無聲。大家紛紛的把頭埋了下去,根本就沒有人敢看着她。
昨日裡教的那首曲子、可是他的成名曲。
雨落晚舟。
講的是一個落雨的黃昏在小舟上見暮色有感,可能是女主人情緒低落,整首歌都彌漫着濃重的憂郁之感,非常難駕馭。他們這些初出茅廬的少女,怎麼可能彈的好……又有誰敢上前去嘗試呢?
彈出這首曲子的江碧柔,當年隻有二十出頭,此曲一出,名動京城。現在在他面前彈這個曲子,那簡直就是班門弄斧,可笑至極。
整個安靜的小室裡,無人敢動,仿佛一根針掉下來,恐怕都能聽得很清楚。蘇紋也不敢動。他都這麼久沒有來上學堂了,再加上他的琴藝本來也就一般,怎麼可能會彈這樣的曲子……
江碧柔走到了小室中間的大講桌上,放下了手中抱着的那一把古琴,頓了一頓又擡了起頭,掃視着整個小室裡的人。
“剛才不是很厲害嗎?怎麼現在又沒有人說話了!”
看這架勢,似乎今天是不打算輕易的揭過了。
江碧柔……蘇紋對他的印象其實不差。因為他也算得上是他母親出嫁之前的閨中好友了。吳琴當年的琴藝也是一絕,雖然比不上江碧柔,但是兩個人以情會友,感情也還不錯。
不過兩個人的感情并沒有延續到兩個家族,吳琴死後,兩家基本上也就是斷了聯系了。後來他的年紀上了學堂,琴藝這一方面一直也都是他教的,不過除了師生,似乎沒有别的關照……
江碧柔就是一個很嚴謹的人,對自己如此,對别人也是如此,也許就是因為這樣,他才會有那麼大的造詣吧。
不過這樣的性格對于他自己來說是一件幸事,對于他的學生們可就不那麼幸運了。
蘇紋也順着人群低下了頭,耳邊卻忽然傳來一聲少女的嗓音:“江先生,我可以來試試嗎?”
不隻是蘇紋,整個小室裡的其他所有人,都猛地擡起了頭,看向了聲音的來源。
吳玉伶。
是她……
實話說,蘇紋有一點難以置信。恐怕是剛來吧,所以初生牛犢不怕虎,覺得自己能在這裡闖出一片天地來?笑話!江碧柔那是什麼人?能在他手底下讨的好的……
不可能。
吳玉伶緩緩的站起身來,直接無視了周圍奇異的目光,這些目光裡面有關切、有擔心,也有一些幸災樂禍。看樣子咱們的吳小姐也不能做到每一個人都喜歡嘛。
比如說這曾經挺受歡迎的徐清就不怎麼開心,今天早上一來,他的風頭就全被這才來了兩天的野丫頭搶過去了,能高興才怪。蘇婉卻坐在旁邊撫了撫他的手,不過不像是安慰,反倒像是安撫。
蘇紋今天雖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也沒有亂走動,不過看的倒也算清楚,如今,這個小室裡面,和那個吳玉伶不對頭的,似乎也就隻剩下徐清還有一個和他不熟的蘇紋。
吳玉伶穿着一身一樣的青衿,但是卻勾勒出了妙美的身段,他順着江碧柔的意思走到了大講桌的旁邊,站定了,低下頭,細細的撫摸着那一把古琴。
他的表演開始了。
蘇紋坐的有些遠,不過還是能看見他修長的手指在那一道道琴弦上跳舞,彈奏出美妙的音符。
起初如同流水一般,沁人心脾;彈到高潮,那力度和節奏卻也恰到好處,底下的人不敢發出一點聲音,生怕打擾了這一場盛大的宴席;最後結尾時,那些一開始不服氣坐在旁邊的觀衆現在也是如癡如醉,猶如一場大夢,但是卻不願醒。
一曲奏畢,如果說蘇紋剛才隻覺得震驚,那麼聽完之後他就會覺得這個人絕對不簡單。私生女怎麼會這麼……
底下的人頓了一頓,而後爆發出了雷鳴般的掌聲,今天沒有人不服氣了。站在一旁靜靜的聽着的江碧柔,也走近了,眼神中帶着些許欣慰,像他的名字一樣,難得很溫柔的看着她。
“好……你先下去吧。”江碧柔向來以嚴厲著稱,這樣子的誇人,哪怕隻是單單一個“好”,那也是十分不常見的了。
吳玉伶就在萬衆矚目的目光下,離開了大講桌,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萬衆矚目固然好,其中滋味誰人知。
更何況,這樣的一幕落到了有心人的眼裡,不知道要做上多少文章呢。
蘇紋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徐清的眼神有一種說不出來的難受。
說這京中貴女平時打打鬧鬧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但是這樣子可疑的人,讓徐清去幫他試上一試,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呢。畢竟他現在可沒有這麼多的時間來管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
況且他的這位表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