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寒食節,雲州煙雨蒙蒙。
知州府,晴楓院。
廳堂内的瓦罐煮着香飲子,空氣中不僅彌漫着潮濕的氣息,亦混雜着草木的清香,倒也讓人舒心一些。
郭大娘抖落傘面上的雨水後,掀開帷幔進來,“泠月姑娘,辜娘子來了。”
辜小宛?泠月征了一下,“快請她進來。”
她們上次再大佛寺一别後,辜小宛後來就遣人送了雅扇過來,一來一回,兩人也熟絡了一些。
待泠月看清她蒼白的臉容,不由得心下一驚,辜小宛比上次相見時更憔悴些,眼白處布滿了觸目驚心的紅血絲,臉頰也消瘦,顯得五官更為立體,但泠月還是覺得她胖一點會更好看。
她與周其譽感情一向很好,如今周其譽被關進大牢,還寫下認罪書。她定是為此一夜未眠才會至此,泠月不免有些心疼她。
今日下雨,又伴着寒風,即使在屋内也感到些許寒意。
泠月給她倒了一杯熱茶,移到她面前,溫言道:“先喝口茶,暖暖身子吧!”一面叫人加了炭火取暖。
辜小宛似有些心不在焉,片刻後,她擡起頭,問泠月:“泠月姑娘,你知道我二師兄的案件是何時堂審嗎?我今日去衙門打聽了,可是他們都跟我說不知道。”
這個案子眼下已經到了關鍵時刻,就快水落石出了,泠月怕自己說多了反而不好,就沒有将沈亦安的懷疑告知她。隻搖頭:“未曾聽沈大人提到過。”
“我聽附近有位書生說,若是犯了殺人罪,根據大興刑統,會被處以斬首的刑罰。可我二師兄之前明明是跟我說,殺人罪是有機會被判處流放的。你能不能幫我跟沈大人求個情,判得輕一些,我二師兄他是個極好的人。”
流放?泠月面露疑惑,事實有點殘忍,可這些也無法隐瞞,她還是決定與她直說:“要是被定下殺人罪,隻有未成年的男子才有可能被判為處流放。”
昨日,她們的學堂中上的律法課,剛好學到這個知識。
聞言,辜小宛的心如蓦然墜入深淵,雙手握着的杯盞猛地掉在桌面,茶水沿着桌布氤氲開來,幸而茶水不多,便沒有沾濕衣衫。
“那就是我二師兄他會被判斬首。”她又哭道:“我不值得他為我這樣……”
泠月起身,用手帕為辜小宛拭去眼淚。她隻好寬慰道:“旁人是不能幹擾判決的,辜娘子不妨想想,有沒有遺漏的一些細節,若是别的證據能證明周郎君不是兇手,我想,沈大人定會還周郎君一個公道的。”
辜小宛依然滿眼是淚,她說:“都怪我,是我害了二師兄,還差點害了師傅。”說着,她的手緊緊攥着袖口。
她又望向泠月,懇求道:“蕭娘子,你能幫我嗎?今日衙役說此案大緻定下了,因為二師兄他已經寫下認罪書,可是毒真的不是他下的,事前他并不知道,二師兄隻是想幫我替罪,這才将罪名攬在自己身上。毒是我下的,二師兄他隻是想幫我替罪。”
竟是辜小宛下的毒?
泠月先是一怔,随即冷靜下來,回想之前她與翠兒的談話。
辜小宛之前與何泓睿的相處沒有像周其譽那般好,可是前期相處倒也還算和睦,不至于恨之入骨。可是後來,兩人關系有變化,而且辜小宛似狠毒了何泓睿,可是提到他時她眼中又會帶着極大的恐懼。
泠月腦海中有些不太好的猜測,她很希望是她猜錯了,她輕聲問:“辜娘子為何要下毒?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辜小宛低垂着頭,淚水簌簌而下,良久,她才艱難地吐出一個字,“嗯。”
“我也是迫不得已的,我遭他折辱,清白盡毀。誰知,他始終不肯放過我,多次以此要挾我,我實在受不了這般折磨,這才……這才出此下策。”她說話時,泠月觀察到她渾身不自覺地顫抖着,聲音哽咽。
風聲漸大,時不時傳來支摘窗拍打的聲響,說完,她又輕聲哭泣,風掀起起她的烏發,可以看到她頸間還留着淤青的印記。
泠月臉色一沉,罵道:“我原以為他隻是貪财忘恩,沒想到他竟無恥之極。”
她終于明白為何之前她提到“何泓睿”時,辜小宛眼中透出複雜的情緒了。她握住辜小宛的手,輕拍“你不用怕,他已經死了,再也沒有人可以欺負你。這種惡魔到了地獄自會受盡折磨。”
泠月聽辜小宛說,那夜,她師傅師娘與周其譽去外地未能趕回來,那夜,何泓睿來到她屋内,沒說幾句話,就對她動手動腳,而隔壁屋的翠兒睡得很沉,任憑她如何大聲呼喊,翠兒都沒有過來。後來才知,他給翠兒下了讓她昏睡的藥。
她是有反抗的,可任憑她用盡全力也敵不過一個成年男子的力量,何泓睿将她強按在床.上,以粗.暴的方式将她玷污,她隻記得,她很疼,淚水就沒有停過……
何泓睿對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