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大小姐語氣和内容一樣尖銳,霍暑亭卻笑了一下。
“是。”他笑了笑,誠懇地點頭,看不出什麼情緒。
對面的人卻來了興趣,“我以為你會一蹦三尺高呢。”
霍暑亭還是情緒淡然,甚至順着話茬開起玩笑:“如果這也能讓我一蹦三尺高,那我早就成跳高運動員了。”
“噗,”蘇靜姝終于坐直身子看他,“你比我想象的要有趣。”
霍暑亭又端起茶杯。明明知道這是霍正剛特意為他做的局,也明白他接下來應該怎麼做,但不知道為什麼,他興緻缺缺。
沒等霍暑亭放下杯子,蘇靜姝又開口,“我聽霍爺爺說花園裡的茉莉開了,要不要陪我去看看?”語氣裡的期待和溫柔又跟剛剛判若兩人。
現在是幾點?霍暑亭看了看外面不客氣的光線,下午兩點,正是最熱的時候。
但又看了看對面大小姐殷切的眼神,霍暑亭點頭,“好。”
傭人為兩人帶路,蘇靜姝走在中間,霍暑亭則靜靜地跟在後面。
蘇靜姝在前面走着,時不時回頭看看幽靈似跟在後面的霍暑亭,終于忍不住開口打趣,“霍少爺,你是主人哦,怎麼走在最後面?”
“我也是第一次來這裡。”霍暑亭沒做掙紮,甚至沒有思考。當下直接回答。
然後他得到了蘇靜姝意味深長的一個眼神。
那是一個什麼眼神呢?有一些可憐,似乎還有一些歉意,不過霍暑亭懶得分析了。從派出所離開後,他就覺得很累。
大概是覺得自己說錯了話,蘇靜姝沒再開口,霍暑亭也樂得清閑,他就靜靜地跟在後面走。
中午的陽光照得人昏昏沉沉,連空氣也膨脹,他突然想起自己會這麼疲憊的原因——
昨晚被電話李智林電話叫回公司,畢竟他剛回國,準備得再充分也是初來乍到,于是他對着繁雜的文件看了大半夜。今天中午臨近下班時接到了派出所電話要當事人錄口供,于是他直接去了滿娆的醫院。
可是滿娆不在醫院,他找了很久才發現原來滿娆又在和昨晚的那個男人約會呢。
他這麼辛苦找了她一中午,她卻在和别人約會。霍暑亭用自認為最好的态度把滿娆拉走,錄完口供,他沒等來感謝,甚至一句好話也沒有,她轉身又想回去找那個男人。
那個男人到底有哪一點吸引到她了?既然随便什麼人都可以,那滿娆為什麼不考慮他呢?這是霍暑亭當時唯一的想法。
他也很自然地脫口而出,甚至擺出一副在談判桌上的态度,試圖讓對方為自己的方案傾倒。
隻是霍正剛的電話打斷了這一切,等他回來時滿娆早就離開。是去找那個男人嗎?
他心裡突然有些空,這種感覺持續到了現在,此時此刻。
一股生理上的疼痛襲來,霍暑亭下意識按揉胃部。他突然想起來,從昨晚到現在他還沒有吃過什麼東西呢。
蘇靜姝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用餘光觀察着霍暑亭,爺爺跟她說霍暑亭氣場強大手段老辣,完全不像個新人。但她隻在霍暑亭身上看到了脆弱和真誠。
她原本對于這種強迫式的相親是抗拒的,所以才會在剛剛表現得咄咄逼人,但現在突然覺得,和眼前的人一起消磨時光也未嘗不可。
注意到霍暑亭微妙的變化,她走近他,語氣染上擔憂:“你怎麼了?”
“沒什麼。”
霍暑亭搖搖頭,已經恢複正常。
他早已習慣胃病的折磨,甚至慢慢開始習慣感受疼痛規律地在胃部百轉千回,有時他會覺得這些疼痛能夠幫助他保持清醒。
“真的沒事嗎?要不要回去休息一下?”
蘇靜姝注意到了霍暑亭按揉腹部的小動作,她湊上前問。
霍暑亭幾乎下意識要搖頭,在疼痛忍受範圍内他都會說沒事,但轉念一想又覺得回去休息這個選項似乎不錯,于是點了點頭。
于是幾人又往回走。這次換成蘇靜姝跟在霍暑亭身旁,亦步亦趨。
“需要我扶着你嗎?”她關心發問。
霍暑亭對于身邊這位小姐從開始到現在的一百八十度态度大轉變有些無奈,他看她一眼,笑着開口,“蘇小姐,我似乎也沒有柔弱到這個地步。”
一句輕松的玩笑話,他自認為沒什麼不妥,隻是話說出去之後他久久沒有聽到旁邊這位愛接話的小姐的回應。側頭去看,正好闖入蘇靜姝一眨一眨的亮晶晶的眼睛。
她沒說話,隻是略帶羞澀地收回了視線。
這下輪到霍暑亭定住了,這個眼神深刻又熟悉,以至于幾乎下意識地,滿娆的臉未經思考就已經闖入腦海。
繼續沉默地走回去。霍正剛責怪霍暑亭待客不周,蘇靜姝卻開口站在霍暑亭這邊。
“霍爺爺,暑亭哥身體有些不舒服,還是讓他先休息吧。反正機會很多,下次再約也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