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韻挺想學滿文的,在滿人統治的世界,懂一點他們的話沒壞處。要是她穿在乾隆朝,滿人自己都不會說滿語,這筆錢自然能省下。
可如今要用滿語的時候海了去了。
就比如說在幾乎所有人都會說漢化寫漢字的黃米胡同,杜太太和杜月說話,看着她便無縫切換成叽裡咕噜的滿語。就連院子裡的下人皺着油包子臉說得口沫橫飛,也好意思擡頭跟她說——奶奶,我們在祈福哩。
這種情況嚴重影響楚韻吃瓜,當然最重要的事,她怕有人罵她還笑着說——三奶奶我誇你聰慧呢。
這年頭要讀書識字不容易,楚韻能認字是因為她本來就會認會寫。楚老太太在時,她半點沒透露過。
如今要學滿文,那就不是一點銀子的事了,這是個長期而艱巨的任務。
她手裡攏共還剩三錢銀子,和放在楚家的八套僧服、二百九十斤油桃。
那件做好的銀鼠皮大衣雖然值錢,但有杜家人緊盯着,哪裡好拿出去賣了。
這點東西想要學什麼,簡直是天方夜譚。
楚韻歎了口氣,對着月曆挑了個黃道吉日,特意起了個大早,想推着提前叫楚宗保推來的布車果車,走去山東官家門口。
她從陪嫁箱子裡挑了件幹活穿的粗布衣在身上,頭上半點珠飾也無,還戴了個小鬥笠。
京裡許多家境貧寒的婦女都是這麼打扮,路上也并不惹眼。
杜太太忙着跟兒子鬥氣,一時覺着幾個兒媳纏着爺們兒不跟親娘親了,一時又覺着三個兒子翅膀硬了,不孝順娘了。
這話雖是三母子關着門說的,但大宅院裡哪有秘密。再說杜家這院子又這麼淺,晚上誰房裡動靜大點兒,隔日都能叫婆子媽媽擠眉弄眼。
三兄弟被折騰得面無人色,杜家女眷倒過了個好日子,都有空回娘家坐坐了。
楚韻也是打着回娘家的旗号出來的,杜太太很快就放人了。妯娌三個是前後腳出的門。
走前她還聽二嫂感歎。
魏佳氏:“阿彌陀佛,倒甯願她天天說了。”
楚宗保成了楚韻跑腿小弟,早躲在牆角接她了。聽說要去賺錢,他也摩拳擦掌穿得跟賣唱的差不多。過猶不及,楚韻看他像個小叫花子,都不讓他離自己太近。
人都不愛避着窮人說難聽話,楚宗保這打扮,一路倒便宜了她這雙耳朵。
兩人走着路,很快到了崇文門外。這裡會館多,舉子也多,正是外地官眷想要留京的好去處。
許多有子弟讀書的人家,幾代人勒緊褲腰帶在崇文門置下産業,就是為了沾沾這裡的文氣,希望家裡以後有可能飛上枝頭。
那些山東官就是這樣的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