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洛點點頭:“他的境界,可能在凝體之上。如若不是尋常修士隕落,魂魄被特殊方式得以召回留存引入鬼道,那這鬼修極有可能以這種方式修煉了甚至百年。”
鬼修的凝體境,相當于修士們的應時境中後期,無論以哪種方式堕入鬼道,他修煉的時間隻多不少。
慕詩詩反駁道:“如今怎麼可能有人從炁開始修煉入鬼道?槐樹也許有百年,但純粹的靈體是沒有任何的五感的,因此稱為炁,但從炁到開靈,要過多久,你算過嗎?”
她神色冷峻,顯然斷定了這鬼修通過非尋常的手段達到了凝體境。
鄭洛無奈道:“所以我們才與他交手。”
他頓了頓,加快了解陣的動作,低着頭繼續說道:“當我們遇見他的時候,那鬼修已經受了傷,估計是與傳送過去的栖梧弟子交了手,旁邊還有槐鬼的鬼氣所在。”
鄭洛設下陣法拘束槐鬼的魂魄,就是想從根源上解決問題。如今薛霜值與何源州在同那鬼修糾纏,槐鬼更是暴起明着面吸收人類的魂魄,倘若吸收完畢,整個村子無數條人命搭裡,他們怕是也要折在槐鬼與鬼修手中。
隻是沒等他解完陣法,隻見陣中心忽地襲來一陣氣浪,猶如浪濤卷起,狠狠地将慕詩詩和鄭洛拍了出去。
顧不得身上的疼痛,鄭洛擡起頭,隻見鎖魂陣中鬼氣四洩而出,二十八星宿不再流轉,大陣已破!
他噗地吐出一口血來。
而在陣中的白靜槐與岚煙,雙雙跌坐在地,槐鬼凝成了人形,正吸收着四方來自槐安村的離魂之魄。
“岚煙!”慕詩詩低呵一聲,看見那個以劍撐地直起身子的身影後松了口氣。
岚煙抹了把臉上的血,眼前的槐鬼極度危險,但不知為何,她心中湧起一股久違的興奮感。那種戰栗的感覺,從下往上直竄頭頂,讓她每一個毛孔都舒展開來,堪比洗精伐髓。
她餘光從白靜槐身上掃過,在進入鎖魂陣後,白靜槐陷入了極度的不清醒,這大概就是鄭洛阻攔她們進入陣法的原因。
在進入陣法的一瞬間,那槐鬼便發了狂般攻擊陣法裡的沒處角落。她自己并無法抵抗來自四面八方的鬼氣攻擊。
但不知為何,槐鬼的攻擊避開了白靜槐……
或是說,白靜槐在槐鬼的鬼氣之中并無損傷。
岚煙一手持一劍,一劍指向槐鬼,一劍亘于身後,防止鬼氣偷襲。她們的體力在陣中便被消耗得所剩無幾,能撐到此時,完全是靠着毅力。
她斂住眼底疲憊的神色,望向槐鬼。
它仍然處于一個極不穩定的狀态,但比起先前入陣之時好了許多。
虛空中,鬼氣不斷流淌,岚煙始終攥緊手中的劍,将白靜槐護在身後,對上了鬼氣之中那雙通紅的眼。
槐鬼雙眼通紅,周身的鬼氣爆發出可怕的威壓,它注視着岚煙的方向,身上氣勢滔天,卻并未主動發出攻擊。
它看着岚煙的方向,又好似透過岚煙身後去看白靜槐。
若有人觀察槐安村的上空,定會發現此處黑氣籠罩,遮蔽天日。那黑氣從家家戶戶門前傳送到槐鬼所在的位置,是無數魂魄凝聚成的鬼氣。
槐鬼每吸收一個魂魄,身體便壯大一分,他俯視着岚煙,口中發出一陣沒有意義的呼喝。
“師妹,不要猶豫。”
陣法反噬,鄭洛已經疼的快說不出話了。他仰頭凝視着空中凝聚的魂魄,“那鬼修要通過槐鬼吸幹了槐安村所有人的離魂。”
慕詩詩則理智許多:“我來助她。師妹現在的狀況是打不過盛怒期的槐鬼的。”
說罷,她抽出一張金符。符篆無風自燃,在她指尖轉瞬成灰,簌簌落下。
與此同時,一道金色的粗繩憑空纏繞在槐鬼身上,将其捆綁住。
沒有給槐鬼反應的時間,岚煙雙手握劍,朝着它的方向斬去。
她繞過金繩,借着巧勁用劍隻一點,那槐鬼發出幾聲嗚咽,再将劍尖斜向上一挑,并步持劍,劃出一道漂亮的劍光。
細小的冰霜從劍身炸裂開來,糾纏在鬼氣之上,槐鬼被這冰霜覆滿全身,掙紮的動作逐漸遲緩了下來。
岚煙閉眼,腦海中是青崖入門的劍勢要訣,是她先前練習過無數次的劍訣。雖說入門劍訣看着平平無奇,但當其練習了千次、萬次後,便産生了質的改變。
橫出一劍,斬過身前的鬼氣,冰霜乍現,紛飛灑落。
慕詩詩持符望她,心下啞然,一時不知是薛霜值的劍發揮的功力顯著,還是她這師妹太勤苦,僅一招平平無奇的劈砍,蘊藏了劍意的雛形。
劍光炸開,槐鬼哀嚎一聲,連帶着鬼氣都被斬了大半。
隻是這一斬,槐鬼的身形更加明顯。不再是黑氣纏繞,而是生出了一個人形。
它蹲下身子,愈是掙紮,那繩子勒得愈緊,胸前生生被劍氣刺出一個窟窿,正源源不斷地向外傾瀉着力量。
想來這就是槐鬼的真面目所在。
慕詩詩擰着眉,仔細觀察着槐鬼。它如今被金繩束縛,不得已跪坐在地,身上暴戾的氣息倒是平穩了不少。
四洩的鬼氣阻斷了人魄的供給,如今槐鬼身上的鬼氣隻出不進,怕是不久就要命喪西天。
隻是……
慕詩詩看向岚煙身後那道纖細的身影,再轉過頭去,隻見白靜槐站起了身,從岚煙手中拽出木劍,步伐堅定地走到槐鬼面前。
木劍抵住槐鬼的下颌,她輕輕一挑,便看見了鬼氣之中的面容。
當啷一聲,木劍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