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手撐開厚重的殿門,垂下眼去望着岚煙,陽光照在她的烏黑的頭發上,鬓角的發絲有些淩亂,顯然是風吹的。等看到那略帶皺褶的衣角時,發出了一聲輕歎。
“進來吧。”
岚煙惶然,等着沈度将殿門大開,這才跟着他的腳步進入長明殿内。她聽不出沈度話裡的喜怒,一五一十地将栖梧弟子挑釁、槐樹被鬼修利用吸人魂魄一事如實禀報,然後乖巧地縮在角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系統嘀咕道:“你師尊又不至于吃了你,怎麼這麼怕他?”
沈度一面聽着,一面燃起了殿内的熏香。他輕振衣袖,拇指與食指捏住香燭,引了火,往殿中的雲紋細香爐中一插,這才轉過身來。
“除此之外呢?”
岚煙有些疑惑地搖了搖頭,該報的事她已經報完,不知師尊為何發問。
陣陣香氣自香爐中袅袅升起,岚煙心下平靜許多,不再如來時緊張,見沈度不言,怔愣片刻發問:“師尊,我想學劍?”
她不确定沈度是否應允,結為還帶了些許疑問的顫音。
畢竟那五把劍她滿打滿算隻奪了兩把,其中一把還給了白靜槐,至今埋在槐安村口的土堆裡,這一問也是純粹被逼急了。
畢竟她真的很想學劍。
沈度定定看了她半晌,抽出她身後的木劍,修長的手指抓着劍柄一翻,木劍在空中翻轉出一個漂亮的劍花。
這是……答應了?
岚煙當然不會僥幸到覺得沈度已經忘了奪劍的事情,隻是她問了,他願意教,那是最好的事情了。
“你的替死草人呢?”
岚煙長睫微微顫動,還是從芥子囊中摸出來了鶴羽紮成的草人。轉瞬之間,一個與岚煙等身的人影憑空出現在大殿之中。
“我習的是兩儀劍法。”沈度淡聲開口,“劍宗有條不成文的規則,自創的劍法不得與人共用,你大抵明白我的意思吧?等你有了自己的劍意,才會自己創造出最适合自己的劍法。”
岚煙點頭。
劍法算是劍修私密的東西,即便師徒之間,也不一定見得傳授。傳聞便有徒弟在外惹了禍事,對方依着劍法找上了師父;更有甚者通過栽贓陷害的手段,将禍事甩給他人。
但師尊話裡的意思好像并不介意她修習他創造的劍法,更擔心這劍法對她來說合不合适。
木劍在手中翻轉,隻一瞬間,迅若閃電般刺在草人胸口。
岚煙緊緊地盯着沈度的每一個動作,卻愣是沒看到他如何出劍。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木劍:“師尊,能再來一遍嗎?”
沈度收劍,放慢了動作,他手腕下壓,劍尖微挑,頃刻間就将劍送了進去。岚煙屏住呼吸,看向草人,那劍痕竟是貼合着先前刺下的位置,未偏離一毫。
饒是沈度放慢了動作,岚煙也難以捕捉他手中的劍影。
沈度再收劍,又一次送劍,複收回,将木劍遞給了岚煙:“看明白了嗎?”
岚煙看了兩次,已将兩儀劍法的起手式在心底過了無數次,隻是光是看還差點意思。她接過木劍,右手握在劍柄處,慢慢沉下心來。
她摒除雜念,踏步起手,抓着方才習得的要點向前用力一刺。
相較于沈度,她自己的速度可就慢了許多。一劍刺出,沈度也沒說好與不好,她便再練,直到草人身上滿是木劍刺出的窟窿,方才罷休。
這時候她的身上已經出了一層薄汗,見沈度依然沒有反應,又從芥子囊中扔出三個替死草人來,一個捅漏了就換另一個,這是個重複性的動作,她練了至少成百上千次。
累的時候,就盤膝打坐歇息片刻,同時又能增進修為,歇好了再複習劍招,朝那草人不斷劈砍。
系統看的目瞪口呆:“你不是已經學會了,可以讓沈度教你下一式了。”
直到日暮時分,芥子囊中的替死草人被消耗了大半,岚煙才停下了動作。如今她這一式劍法已經可以做到數劍刺向同一位置,而不偏離一毫。
她轉頭看向沈度,卻發現她師尊早已阖上雙眼,倚在座榻上歇息了。
她練的太過專注,以至于沒發現沈度什麼時候離開的。
但知曉了沈度在休憩,就沒有再打擾的道理,岚煙放輕動作,收了木劍,猶豫着要不要回弟子居。
卻不想榻上那人睜開雙眼,直望向岚煙的方向:“為何收劍?”
系統納悶道:“原來他沒睡啊。說起來,到達沈度那個修為,确實不怎麼需要休憩了。那他閉着眼睛幹嘛?”
岚煙沒搭理系統。
她隐隐聽出了師尊話裡的不悅,又看了看大殿内那一排帶着窟窿的草人,謹慎措辭:“請師尊檢驗。”
沈度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又是定定看了半晌,繼而說道:“都是死物,如何檢驗?”
系統:???
岚煙似懂非懂:“那師尊要如何檢驗?”
她話音剛落,一股無形的力量托着她向前走去,直至離沈度有着三臂的距離,才堪堪卸了那股力氣。
她背後的木劍锵然出鞘,落入手中。
大殿之内略過一陣微風,吹得沈度的衣袍微微擺動,岚煙不解其意,擡眸望向白衣仙尊。
“現在,拿你的劍,刺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