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衆人聽得雲裡霧裡，慕詩詩環顧四周，目光落在岑甯身上，舉了個十分粗俗的例子：“倘若你今日來抽簽的路上，靈鶴從空中飛過，鳥糞砸落在頭上，這算不算倒黴？”

岑甯瞪圓眼睛，對于拿自己用這件事舉例憤憤不平：“自然倒黴！”

“那你若是提前燃了增運符，來的路上被石子絆了一下，靈鶴依舊從頭頂略過，但因為你被絆那一下，軌迹出現了偏差，鳥糞這次隻落在足尖，這算不算倒黴？”

岑甯思慮許久，猶猶豫豫道：“相比之前砸在頭上，并不算倒黴。”

慕詩詩擰眉，“并不算倒黴？這是你知曉自己使用增運符後所生出的判斷。就算你發生意外，也隻會認為自己化解了一場更大的災難，這就是增運符的可怖之處。”

岑甯有些發怵，剛想說些什麼，卻被何源州打斷了。

“白符的效果應該并不顯著吧。”他揣度許久，心中的念頭笃定了幾分，“氣運看不見摸不着，增運符轉變人一時的運勢，又不能脫離軌迹，就像岑甯注定要前來抽簽，靈鶴也會按固定的軌迹飛行，唯一能改變的，是路上那塊細小的石子。這種‘運氣’無關倒黴與否，那枚石子更是會在生死關頭救下人的性命。至于時間限制……”

慕詩詩凝着手中那幾張符篆，接過了何源州沒說出口的話：“可能是永久的，也可能是暫時的，畢竟氣運這東西玄之又玄，倘若岑甯今日用了增運符，明日平安無事，便會猜測是符篆氣運加持，阻擋了黴運；倘若出了什麼事，也隻會想，會不會它為我阻擋了更大的黴運？”

末了，竟是微微一笑：“不會再有比這白符更加厲害的符篆了。”

“至于符修的運氣麼……”慕詩詩停頓片刻，無奈道，“畫多了增運符就是這樣，花一點小運去促成改變别人運氣的那塊石子，是不是很特别？”

岑甯翻了翻他自己的芥子囊，把白符小心地堆到最顯眼的位置，這才嘟囔道：“我知你們畫符的厲害，隻是下次能不能不要拿我同鳥糞舉例了……”

簽盒前的弟子來來往往，有人面帶喜色離開，也有人憂心忡忡地前來。大部分弟子離開時喜形于色，唯有抽中簽的那名弟子一臉頹然地站在旁邊，茫然地開着來來往往的人群。

一個時辰過去了，簽盒裡的靈簽隻剩下薄薄一層，中了簽的卻隻有那名弟子一人。

眼看着那簽盒中所剩的靈簽不多，慕詩詩抿了抿唇，這才慢慢展開手中的那枚。

靈簽不知是什麼玉制成的，擱在掌中，總有股溫涼之感。隻需要按住尾端，用上那麼幾分力氣，輕輕向上一推，就會展開内裡的字迹，知曉結果。

見她要開那枚靈簽，衆人都圍了過來，看那根推着靈簽的指尖微微發白，磨蹭着終究推出了一行小字。

——天選之人。

誰要當這天選啊！

慕詩詩已然預知到這種結果，看見這行字，還是沒繃住表情，眼神掃過岑甯那張憋不住笑的臉：“制靈簽的是蕭懿長老吧？”

“啊？”岑甯想了半天，覺得他師父幹不出這事來，轉過頭看向何源州，“我師父也幹不出這事，梁無隅長老心态年輕，是他制的靈簽吧？”

何源州：“……”

岚煙看着手中的增運符，出了神。

她向來不信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就算真有能改變事情走向的那塊石子，究其源頭也該是有人付出了相應的代價。但若是擁有一定的實力，在感受到天上掉落的東西時，及時避開，依舊是一種避禍的方式。

這樣想着，她兩指夾起白符，心念一動。

白符頃刻間被火舌卷起，無風自燃，很快就餘下點點灰燼，被風一卷消失殆盡。

衆人則是怔然看着岚煙，這如此珍貴的增運符就在這種時刻使用了？

不在生死攸關的時刻，而是在一個風平浪靜的今天，就這樣輕易地将增強氣運甚至可能挽救性命的那塊石子，推到了道路上。

岚煙看着幾人呆愣的模樣，竟是一笑，溫聲道：“我想試試增運符能為我帶來什麼好運。”

倘若那張符篆真的能夠改變氣運的話——

就讓她得到前往七荒靈域的機會吧。

日暮西沉，簽盒中隻餘下了薄薄的幾十根。

一雙手抽出岚煙握着的空白靈簽，岚煙訝然擡眸，隻見另一枚帶了字的靈簽被塞入手中，還殘留着溫熱之感。

先前那枚空白的被抛了出去。

“多謝師兄師姐們！不過這樣做……長老們不會責罰我們嗎？”

那聲音顯然沒想到還有交換靈簽這種方法，緊緊地攥着手中的靈簽，生怕他們反悔。

這人竟是最早抽到靈簽的那名弟子。

“靈簽上面有你的名字嗎？”

那弟子搖頭否認：“沒有。”

“既然沒寫，那你手上現在這枚，就是你的。”

其他幾人回過神來，看向那道颀長的身影，久久未能回神。

薛霜值垂下眸子，展開手上那枚靈簽，慢慢念道：“天選之人。”

哪有什麼天選。

都是自己争取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