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九月一日 星期一

本該是帝丹中學高中部開學的第一天，但是有一個學生卻因為過度緊張從而引發的開學綜合症暈倒在家門口，被路過的好心警官送進了附近的米花中央醫院。

哦，你問請假的學生是誰？

名字聽說叫一裡波知。

一裡波知啊，姓氏有點奇怪呢。

一裡？一個人？發音聽起來好像很孤獨。

那要去醫院看看嗎？

算了吧，剛開學還不是很熟，冒昧的話……

1

“雖然是有點冒昧的話，但一裡同學，你一直背對着身體的話……”

“……”

不說話嗎？瘦長臉的年輕男人苦惱地扯了扯胸口藏青色的領帶，再一次彎下腰耐心勸導：

“一裡同學，快到午飯的時間了，你有什麼忌口或者想吃的食物嗎？”

“啊……”

被子猛地被上提，一把蓋住了女孩毛茸茸的頭部。

這又是什麼反應？眉間浮起的小褶皺被不知所措地疊成了漢字形狀的小“川”字，但性格體貼的警官先生還是繼續作出嘗試，他站到距離較遠的病房門口，再次開口：

“我已經離得遠一點了，一裡同學，可以把頭伸出來了。

還是尴尬的沉默。

眼前埋着頭不願意面對他的一裡同學全名叫做一裡波知，早上出門的時候由于不知名的症狀暈倒在了家門口，結合值班醫生的觀察與分析——大概便是時下學生間“流行”的開學綜合症，但能嚴重到一裡波知這種程度的，他還是第一次見……至少，能緊張到出現嘔吐—暈倒—脫水反應來挂水的，她還是第一位。

稍微和普通的高中生有點不同呢，高木涉默默想着，但如果考慮到一裡波知是一個人居住的特殊狀況，那便一點也不奇怪了。

她的父母因為出差和公務繁忙長期不在家，一裡同學也是今年才轉來東京上學，聽說以往都是在老家的偏遠小鎮讀書，所以害怕生人和不愛說話應該是可以理解的。

啊！差點忘了自我介紹！

他的名字叫高木涉，是警視廳下轄警察署的一名巡警。剛從警察學校畢業不久的他，在附近租住了一間屋子，湊巧的是，鄰居正是這位不愛說話的一裡同學。你問他為什麼知道一裡父母的情況？當然是因為她們和他打過招呼的緣故，記得一裡的媽媽是這麼說的：

[可能以後還要麻煩高木警官多關注下波知，她，某種意義上……很麻煩呢。]

那是你的女兒吧，怎麼能說麻煩啊，高木忍不住在心底吐槽。

[是啊，高木小子，雖然這個請求不近人情，但波知開學那天，辛苦你了…]

開學那天？當時的高木還很疑惑為什麼一裡先生在提及開學日的時候表情很是怪異。

結合眼下的情況，略去積攢已久的吐槽，他已經完全知道為什麼是開學這天了。高木歪了歪腦袋，深色有型的臉上又帶上了一慣的老好人表情。他還是不放心這樣狀态下一個人待在醫院内的一裡波知，所以向署裡請了幾個小時的假，額外加上午休外出的時間，應該還有些多餘的閑暇。

足夠了。就像伊達前輩說的那樣——還有警察手冊中也說了——如果還沒嘗試就放棄未免也太不劃算了。

總之，現在先去買兩份午飯再回來和一裡同學好好談話吧。

高木涉沒再說什麼，轉身輕輕關上了門，離開的方向似乎是朝着二樓的醫院餐廳。同一時間，被窩中的人影聳動了幾下，突然露出了被熱氣悶得有些發紅的臉。或許是因為粗魯的動作，被綁成一束的單馬尾散落開來，而與眼珠顔色相似罕見的薔薇色五瓣花形狀的發圈也由于主人的不小心被甩至離病床有些遠的地闆上。

醫院毀滅算了！

她的表情有一瞬間是這樣，而長睫毛下那雙比誰都大的眼睛也仿佛化為失去了高光的玻璃彈珠，這個孩子的靈魂狀态大概已經萎靡不振地蹲在了角落數蘑菇——一朵…二朵……類似這種。

就像懼怕天敵的兔子從洞穴内小心探出身子的謹慎，她以一種倒放電影式的緩慢動作掀開了被子，接着便是微不可聞的穿鞋聲……發展看起來似乎很順利，就在隻差一步，隻剩下彎腰拾起的最後一步——門被推開了——一裡波知的動作也僵硬在了原地，她維持着探身向前看去的姿勢，很幸運的，與好心的警官先生來了一次尴尬的對視。

“一裡同學？！”

“我、我…哒哒哒哒——嘔——”[日語：“我”發音“Watashi”]

“一裡同學！！”

又吐了啊……高木無奈苦笑。

此時的一裡波知很想再次暈過去，但意識這次無比堅強地支撐着她，繡着白色吉娃娃的手帕也遞到了波知的面前，她隻能顫顫巍巍地用雙手接過。

醫院果然還是毀滅算了！

還有我讨厭狗！！

她的表情不難看懂。所以高木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幾下，他努力忍住想要繼續吐槽的沖動，把帶上來的兩份便當放在了床邊的小桌上。但最後還是忍不住歎息：真是可惜了啊，他難得買了兩份豬扒飯，一裡同學還能吃嗎？

所以一裡同學在做什麼呢？

她正低下頭擦着嘴角，反複擦拭與慢悠悠的動作莫名讓高木想起了遠在青森縣的老奶奶。當然卡頓與遲緩的動作也是。

說起來，等下次老家的蘋果豐收，可以讓奶奶寄點來送給一裡同學。高木漫無目的地聯想着，一面不知道該怎麼和眼前奇怪的孩子溝通。

大約又過了幾分鐘，似乎在心裡确認了高木涉是個很好說話的人，一裡波知在偷瞄了他好幾眼後，難得決定主動出擊。隻是還是出了點岔子，比如現在——在她擡起頭的時候，高木也低下了頭想要說什麼——于是白色與深色在非常巧合的狀況下進行了不大不小的撞擊，深色看起來比較嚴重……這下連好脾氣的高木也露出了難受的表情，雙手手背更是交叉着捂住了已經泛紅的額頭。

“一裡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