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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四日 星期四
那一天的晚上星星很明亮。松田帶着一裡路過了米花車站前的十字路口,本打算沿着附近的路标送這個孩子回去,卻看着她不太情願的模樣臨時改變了主意。
“附近有家超市,你想去嗎?”
松田所指的方向是米花車站不遠處的飯田超市,因其經營理念是以最大限度保證産品質量為己任。所以在水果和蔬菜方面飯田超市不但種類繁多并且品質突出,享有日本全國很多産地的獨家契約銷售代理權。當然其他商品方面生鮮肉食也很有特色。隻是像這種老年人才會多光顧和不算多的人知道的傳統企業,松田卻很熟悉。
“以前的同學經常帶我們來這買食材,那家夥意外的廚藝很不錯。”
“同學?”
“警校時期的,包括之前帶你去的那家中餐廳,也是那個時候一起去的。”
松田打了個哈欠,右手習慣性地朝西裝内襯内掏出煙盒,但在困倦的意識被夜裡的冷風吹醒的一霎,又收了回去,瞥了眼正東張西望的一裡,不自在地抿了抿唇。
他的煙瘾,已經很難戒除,尤其這四年間。
白天突發安排的拆彈任務雖然對他來說構成不了負擔,但這幾個月所謂的調職休假卻很不正常,按照常理,他會在短暫的交接後類似班長一樣即将被調入刑事部的搜查一課。可是上面卻給了他接近三個月的長假并要求在這期間必須接受警備部機動組爆炸拆除的所有突發任務,難道是警備部的上層有人還是不願放手嗎?從四年來,他申請轉入刑事部已經不止一次,總算在今年通過了最終的審批,幸運的是在那一天之前。
遺憾的是,更多的檔案與資料還在刑事部内部的紙質與電子資料室,他在正式入職還無法徹查,答應班長的案件重啟與協助某些方面還真是拯救了他的焦慮與無所事事。
不知什麼時候,一裡收回了四處打量的眼神,她低垂着頭,沉默了好一會才開口:
“我不知道…買些什麼…”
“不是很明顯嗎?我們會去買點食材還有零食之類。”
“我、我們?”
“難道你還要已經離開的早川紗奈回來嗎?”
“…對不起…我、我手上其實——”
“實在過意不去,你可以找高木向你的父母報銷,就當做是他買下的份。”松田打斷了一裡難以啟齒的話,他也不想這個小鬼在這樣的天氣一直在路口上傻站着吹冷風。有些事還是速戰速決為好。
“可是…”一裡明白松田說的話是個幌子,他隻是想給她買點東西,就像白天早川老師做的那樣,隻是她一昧地接受這些人的幫助和贈予,這樣做真的好嗎?
她有些心神不定,但這個時候松田已經走近了幾步,來到了她的面前。
“不要覺得不自在,之前我就和你說過。有些免費的東西無形之中也标上了價格,或許會在未來的某一天,你會以不同的形式回饋給對方,即使不是物質的一面。”
是這樣嗎?可是一直被關照的難道不是我嗎?我真的會在未來的某一天,對你們做出有價值的回饋嗎?
一裡無法連續思考,因為松田已經摘下了墨鏡,用眼神在催促她跟上,她隻好在步行了一段路程後不甘願地踏進飯田超市的大門。
或許是靠近人流量進出較大的車站的緣故,在夜晚出沒于超市的客人也不在少數。人群的壓力,過分明亮的吊燈,壓得一裡有些喘不過氣,而且她今天沒有戴口罩。與周圍陌生人擦肩而過的時刻她有時候會僵硬住身子,與此對比下,她更願意緊緊跟随着氣質冷酷完全不像個警察的松田,而他周圍的空隙也正因為這份不近人情而更加擴大了一圈。
隻是她逐漸放松下來的心境卻被松田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打破:
“一裡,你不要總是跟着我。”
“我……”
她說不出話來,是男人的口氣過于直來直去,這次完全沒有顧忌她心情的原因嗎?她努力抑制淚失禁體質下快要湧動出的淚水,但聳動的鼻尖和不間斷的吸氣無疑暴露了一切。
她也不想這樣的…一裡猛地仰起了頭,背過了身,用張開五指的一隻手遮住了眼睛…裝作是在打量着刺眼的燈光。
不要看我。她在心裡祈禱着,也在怨恨這種控制不住情緒的瞬間。松田警官一定認為她是個矯情又脆弱的家夥了吧…她也不想這樣的…為什麼隻是語氣重一點或者與人發生争執時都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