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姆!”我沒想大驚小怪,但我的聲音聽上去的确尖銳刺耳,“你看那堵牆!”
三道手電筒的光立刻都照了上去。
薩姆仔細瞧了瞧,皺皺眉,然後緩緩靠到近前,用槍管戳了戳牆皮剝落之後露出的猩紅色内裡。
我不禁縮起脖子,偏過頭,隻用眼角餘光看着薩姆那邊。迪恩卻一邊興沖沖地說了聲“真惡心”,一邊湊過去看。
那猩紅色的東西正緩緩起伏,像是某種活的東西。
我在心裡告訴自己,那隻是電動機加上逼真的道具所達成的效果。但此時此地,就算是領導站在這裡,手裡拿着“年度最佳員工”表彰書,也别想讓我靠近那東西半步。
“就像活的一樣。”薩姆低語,“迪恩,你有刀嗎?”
迪恩一言不發地抽出刀,遞了過去。薩姆先用刀尖試着戳了戳,然後咬着嘴唇開始在猩紅色的表面拖動匕首。割裂的聲音簡直不堪入耳。迪恩嫌棄地後退了一步,看着被割開一個口子的牆體。
“裡面有東西。”薩姆厭惡地皺起眉,他小心翼翼地運刀,劃開了将近十公分的口子,又豎起刀身好撐開裂口。
迪恩打着手電往裡看了一眼,搖搖頭,“我什麼也沒瞧見。”
“總得有人把手伸進去。”薩姆實事求是地說。
兄弟倆對視了一眼,迪恩搶先一步說道:“我賭你不敢!”
“老兄,我正撐着這玩意兒呢。”薩姆無奈地說,“你想猜拳嗎?”
“我才不要把手伸進去。”迪恩一邊說,一邊不情願地走近些,他又眯起眼睛瞧了瞧縫隙,喃喃說道,“天啊,我還得把手伸進去,他媽的。”
“注意素質,迪恩。”薩姆笑了起來。
迪恩郁悶地歎了口氣,把槍換到左手,把手電筒叼在嘴裡,然後把右手緩緩從匕首旁邊的空隙裡塞了進去。
粘膩的叽咕聲響了起來,迪恩含糊且不快地嘟哝着,顯然是在牆壁裡面盡力摸索。他臉上的表情從惡心轉為不耐,繼而又流露出些許吃驚。
薩姆得以把匕首抽了出來,臉上帶着同情的笑看着哥哥。
突然之間,迪恩大叫了一聲。手電筒“啪”的一聲摔在地上,燈光亂竄。迪恩的整條手臂倏地陷進牆壁裡,身子也跟着重重撞到牆上。
“迪恩!”薩姆吓得一把抱住迪恩,猛地用力把他拉了出來。他驚慌地連聲問道:“怎麼回事?你受傷了嗎?迪恩?迪恩?!跟我說話!”
迪恩一開始低着頭,接着難以抑制地笑了起來,他把黏糊糊的手在薩姆眼前一晃。
“每次都能騙到你,哈哈!”迪恩手裡拿着的東西看起來本是毛絨絨的,但因為沾滿了可疑液體而黏在了一起。
薩姆松了口氣,然後氣急敗壞地推了迪恩一把,然後低頭看着他手裡那玩意兒,皺眉問道:“這是什麼?”
“我可不知道。”迪恩說完一把将那東西扔給了薩姆,還在笑着。
薩姆下意識地接住那東西,在手裡倒騰了幾下,最後用兩根手指捏住,打量一番之後說道:“這是個玩具狗,看上去像沙皮狗。”
“小孩子的?”迪恩看看玩具狗,再看看身後的牆,“這可真是一點兒都不詭異。”
“呵。”薩姆哼了一聲,把髒兮兮的玩具狗掉了個個兒,露出玩具狗胸口上已經模糊的字迹,“愛凱蜜拉醫院。”
迪恩歪了歪頭,瞟了我一眼,“看起來我們注定是要去見護士……”他的話還沒說完,教室外走廊盡頭的那扇門被人便猛地踹開,“砰”的發出好大一聲響。
我吓得跳了起來,隻瞟見幾個黑乎乎的身影,就一下竄進教室裡,躲在了薩姆和迪恩身後。
我們都熄滅了手電筒,屏息躲在靠牆的角落,聽着外面逐漸靠近的腳步聲。
薩姆和迪恩又開始打外人看不懂的手勢,然後一個貓腰朝門口溜過去,另一個豎起手指沖我無聲地“噓”了一下。
打鬥倏忽間便已爆發,像是短促又響亮的鞭炮。迪恩猛地勒住第一個進來的家夥的脖子,拖着他朝一邊牆上撞了過去。後面沖進來的人被薩姆一拳放倒,接着他貼着門框舉槍朝外面大喝道:“站住!”然後連開兩槍。
短暫的寂靜,腳步聲竟然真的停止了。
“等等!”
外面有手電筒的光正四下掃射,突然間,我看清了倒地的兩個人身上的制服,忍不住跳了起來,大聲喊道,“等等!他們是應急反應小組的!”
這簡直是天大的喜訊。我撒腿就跑,揮開迪恩朝我抓來的手,從薩姆腋下鑽出去,眨眼間跑到了門外的走廊上。
“我的工号是BY20,我是綜合職能部門的引導員!”我舉着雙手,“你們是來救援我們的嗎?這個遊戲區域發生了意外!”
我還想告訴他們《邪惡力量》大變活人的事——這一刻,我是真的相信了那哥倆是不知怎麼搞出來的NPC,因為這要比相信其他可能性來得更容易——但我還沒想好怎麼說,手電筒的光就一下全都打在了我的臉上。
我眯起眼睛,盡力想在對面找到一張熟悉的臉。我認識一兩個在應急反應小組工作的人,沒有那麼熟,但至少叫得上名字。
“BY20,把你的雙手放在腦後,叫你的同夥放下武器從屋裡走出來。”一個陌生的聲音對我說道。
另一個聲音,不是對我,而是向對講機那頭的某個人彙報:“長官,找到他們了。”
“你們是應急小組的,對吧?”疑惑在我心頭一閃而過,“我遇到了意外!迎賓區被安裝了炸彈,NPC違反了遊戲區智能服務守則的第一條規定!”
“裡面的人!”一個穿制服的家夥一邊持槍緩緩朝我走來,一邊提高聲音說道,“放下武器,我們不會傷害你們!”
這可不是跟NPC說話的口氣。更重要的問題是,他們怎麼不帶個技術人員來現場解決故障呢?
我迅速後退了一步,對這個家夥說道:“站住,先讓我看你的工牌!”
當然了,他沒有停下腳步,顯然也不打算讓我知道他的工号。這是個糟糕的信号。我立刻轉過身,飛快地跑進教室。結果,空空蕩蕩的教室讓我驚訝地猛然停下腳步。
薩姆和迪恩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
“别動!”後面的人眨眼間已經追了上來,一下把我按倒在地。那混蛋先是用紮帶把我的手腕捆了起來,然後才把我從地上拉起來。
“他們跑了。”有人命令道,“分散開來,把那兩個人找到。”
我在昏暗的光線下看着這些陌生的臉,努力記住每一個細節,恨恨地想:“給我等着,你們這些欺軟怕硬的王八蛋。”
其中一個王八蛋推了我一把,押着我走出教室。
“把她帶出去。”
大丈夫能屈能伸。我閉上嘴,把心裡的疑問和怒氣壓下去,在兩個穿制服的押解下往樓外走。
天色仍舊昏暗,隻有這些人的手電筒驅散了些許黑暗。我們一路穿過走廊和大廳,走到了小學外。
一輛塗着迷彩的吉普車停在外面的街道上,像是放錯片場的拙劣布景。
“嘿,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扭過頭,對身後的兩人發問,“我也為‘金帶’工作,你們無權這麼對我。”
兩個人都沒有回答。我的手腕被紮帶勒得生疼,怎麼也掙紮不開。和之前被三角頭拿着大刀追殺相比,這種遭遇不知為何更讓人難以接受。我剛才還萬分笃定,自己遇到的溫徹斯特哥倆隻是過分逼真的NPC,但這個錯覺頂多維持了30秒,現在更是煙消雲散。
天殺的,搞不好溫家那哥倆比這些押送我的王八蛋還要真實。至少他們能聽見我說話。
突然之間,地面隐隐震動了一下。
我蓦地停住了腳步,身後兩人沒預料到,其中一個立刻推了我一把,粗聲粗氣地說:“繼續走。”
然後地面又震了一下,接着是另一下。
“三角頭。”我說道,轉過身,立刻在街道的盡頭看到龐大的身影,“我早就說NPC出故障了你們不聽!”
“不可能,這片區域的所有遊戲服務進度都已經暫停了。”其中一個制服混蛋說道,然後他掏出對講機,“報告,長官,我們遇到一個遊走的NPC,完畢。”
對講機隻傳來一陣雜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