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這事不會讓别人知道了,對您不利吧?那嬷嬷可不想是個嘴嚴的,指不定轉頭就告訴陸夫人了呢,”出了那破落的門,惜雲心裡有些發怵,也是第一回幹這種事,雖說剛才雄赳赳氣昂昂的,掌心都蒙出一層汗出來了,
“放心,她就是再老糊塗了也知道私下偷偷說,陸夫人不是看不慣江晚夏嗎?我這一遭不正遂了她的意,既替她收拾了人,還不用落個刻薄婆母的名聲,她說不定還要買尊我的畫像将我供起來呢,”
惜雲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江凝初出來時,大街上車水馬龍,一派祥和,上京城的煙火氣總是在這處才能真正感受到,
她呼吸着空氣中彌漫的食物香氣,花草樹木的香氣,以及心頭松快的香氣,
重生以來,紛沓而至的瑣碎事,壓在心頭的仇恨,如今一點點淡化開來,
遠處夏末的樹木依然精神抖擻,花團錦簇,全然不像要迎接秋天的景色,
一切啊,總會越來越好的。
與之相反的是鄭國公府雞飛狗跳的局面。
國公府由大房和二房共同執掌中饋,兩房明争暗鬥,各不相讓,如今鄭茹這身上出了毛病,國公爺要拿千金換藥自是第一個跳出來反對的,
二房本就吃了不是長子的虧,平日裡在禮面上忍耐也就罷了,可現在是碰上真金白銀,企有輕易相讓的道理。
“大嫂,茹姐兒這點小傷,養上個把月也就無大礙,何必花這冤枉錢呢,況且那人說得也不定是真的,”二房的李氏慈眉善目的勸道。
“哼!二弟妹說得輕松,不是你的骨肉自然不心疼,這是爹的意思,你若能耐便找爹說理去,”鄭大娘子沒好氣道,
李氏自知沒那個本事去父親面前讨理,隻得陰陽怪氣了起來,
“現在是一千金,往後若是嫁了,還不定要陪上多少,大嫂你是隻管自己房裡的,不顧别家日子,個個都想您這樣,我家大郎還要不要娶妻,仕途上的打點更是缺不了銀子,”
李氏說得起勁,鄭大娘子的臉色羞得煞白,“您也知道如今國公府的情況,可全靠公爹撐着,再一個就是我家大郎,那是全家人的希望,可不得怠慢了不是?”
李氏育有一子,博學多才,年紀輕輕中了進士,如今已授官上任了,隻待時日一長,憑着國公府的蔭封,平步青雲指日可待,
敢情這是拿自己沒有兒子說事呢?
鄭大娘子氣不過,破口而出“那又怎樣?弟妹莫忘了誰才是嫡長子,将來襲爵的是我家夫君,你那寶貝兒子若還想借國公府的勢,你最好安分些,否則怕是一個不留心,連累全家。”
李氏被刺痛了短處,反喝道,“你這身子骨日後能再生?還是别折騰了吧,說是長房,到最後不還是為我們家大郎做了嫁衣,”
兩人說着皆忘了身份,撇開禮儀尊卑,說出來的話不成體統,竟是提前商量着國公爺過世之後的局面了,待此話傳到國公爺耳朵裡,便是牽連了兩房兒子,狠狠批了一場,責罵他們沒有管教好妻子,而後更是一口怒氣湧上心頭,一個怒火攻心倒了下去,
這又是進宮傳太醫,又是各房争鬥的,好不熱鬧。
因着江凝初有意安排,加之國公府的人太過心急,一瓶平平無奇的傷藥竟是賣出了千金的高價,上京城的貴圈中對此津津樂道,誰成想這衰落的鄭國公府還有如此家底呢,
多少不知内情地都要說上一句玩笑話,多是笑國公府财大氣粗,實話卻是有眼無珠罷了,
鄭夫人想是瞧出了些許不對,欲要去理論,可卻是好巧不好,鄭茹的傷如料想的好了起來了,這下是有怨無處訴了。
收到惜雲自上京城傳來的消息時,江凝初一行人已踏過黃河地界了,
“惜雲明日就從上京城出發,想必走水路興許能趕上我們,”江凝初收起信紙交給馬車上随坐的白洛,轉而看向窗外。
許久不出遠門,這上京城外的風景一路看來各有千秋,秋日的上京城還未明了,越是南下,更感受不到秋天的氣息了,所見之處,是如畫卷般鋪開的綠色天地,碧空如洗,
江凝初如出籠般的鳥兒一樣,對新鮮事物樂此不疲,
車馬傍晚在汴州落腳,作為黃河以南的第一大城市,還未完全天黑,車馬人流就如同河水般緩緩流動開來,從城門一直延伸到城中心,比之京城的繁華不遑多讓。
家家戶戶,食肆酒樓門口挂起各色燈籠,燈火闌珊,于茫茫夜色,金光碧影中,是怡然自得的心情,這裡沒有上京城的明争暗鬥,沒有商會裡的繁雜瑣事,這裡隻有她,一個茫茫人海中享受人世間最樸素的煙火氣的普通人。
江凝初被汴州那自然淳樸的民風所吸引,突然起了興緻,學起了江湖人那一套來。
“掌櫃的,上些招牌菜,不拘價錢,隻管拿最好的上來,”
一包銀子往那漆面完好上一砸,掌櫃的可是吓出膽兒來了,趕緊檢查這寶貝櫃台有沒有受損,待看好了後,
見江凝初一行人大小包裹,屋外頭那四架馬車,心下便知其身份,臉上挂出一絲笑來,
“娘子,這邊請,我這就讓人去後廚招呼一聲,保準兒端上來的都是好東西,”
掌櫃的那小眼兒往身後一瞧,烏壓壓一片人站在門外,頓時心中驚起慌張出來,
江凝初見這樣兒,笑了笑,“掌櫃的,這都是随我一起來的,今日就都在掌櫃的這兒住下了,您看可有足夠的客房?”
“有的有的,娘子隻管吩咐,我這兒都備着呢,”
江凝初點了點頭,轉頭對門外站着的一衆持械做家丁打扮的人說到,
“你們也進來吃些東西,待會兒掌櫃的帶你們去歇腳,”
她話說完,竟是無一人動作,仍是那樣呆站在原地,那氣勢活像來興師問罪的,幾個想進來住店的行人瞧見這架勢果斷掉頭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