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舒一眼便看到了姜月,眼神閃過驚豔之色。
來到姜月跟前行禮時,他忍不住又擡頭看了一眼。
姜月身穿真紅大袖衣,肩披金秀雲鳳紋霞帔,紅羅長裙行盈盈搖曳,霧鬓雲鬟,豔光逼人,颔首朝他嫣然一笑。
一刹那,趙舒隻覺心髒如小鹿亂撞,手指無意識地撓了撓垂下的衣袖裡側,笑得更加燦爛了。
姜月覺得他光笑不說話的樣子有些傻氣,嘴角弧度愈加明顯。趙舒忽然臉騰一下就紅了起來,有些拘束地撓了撓頭。
“舒兒,你上前來,叫皇祖母好好看看你。”趙舒哎了一聲,走到皇太後面前。
皇太後嘴角漾出笑紋,“黑了些,但也壯實了。”又注意到趙舒眼下有一團烏青,問道:“是不是沒睡好?”
“孫兒想早點回京見皇祖母,馬不停蹄地趕了兩天的路!”趙舒道。
皇太後慈愛地摸了摸他的腦袋,眼神嗔怪又欣慰,“皇祖母就在這兒,又不會跑。”
“這小子第一次外出公幹,還算差強人意!”元景帝望了一圈,又問道,“趙諾哪去了?叫他一同來用膳!”
“父王說他今日要在文華殿把那幾隻鶴畫完喽,叫我們不用等他。”趙熙道。
元景帝罵了句臭小子,遂命禦膳房即刻擺膳。
因着帝後都在,姜月要時時保持體态端莊,幾樣菜肴都是看的比吃的多,加之今日寅時便起身梳妝打扮,勞累了半日,食欲缺缺,吃到一半,竟懷念起在驿所吃食的日子來。
“這是剛從太湖撈起的銀鯉魚,送到禦膳房時還活蹦亂跳的,生猛得很,肉質很是鮮美!”吳嬷嬷邊幫皇太後布菜邊道。
皇太後望着玉碟中的雪白魚肉,朝下首的坐席望去,“是,阿狸正長身體,要多吃點。”
馬蹄方桌正中擺放着一盤醋摟魚,焙面細如發絲,炸至金黃,蓬松酥脆,底下魚肉軟嫩鮮香,汁水色澤棗紅,讓人食指大動。
趙熙乖巧颔首,将玉瓷碗中剔好的魚肉遞給趙簡,道:“皇叔父也要多吃!吃飽了才可以長身體!”
因着謝欣有身孕聞不得腥味,隻能吃些清淡的菜,趙熙便同趙簡同席。
趙簡低低嗯了一聲,順手夾起一塊魚肉放入口中。
“阿狸真乖。”皇太後舉杯輕啜了一口酒,笑容愈盛,對趙簡說道:“你年紀也不小了,也是時候成家了,正好年關将近,留在京中也多留意一些。”
皇後接話道:“金霜宴後,還有馬球賽,到時候......”
後面的話姜月沒聽進去,因為她敏銳地注意到——趙簡吞咽的一瞬間下颌突然變得冷硬,繼而不動聲色舉起了桌上的酒杯,侍者續酒後,他又喝了半杯。
他不喜歡吃魚,不,應該說他很讨厭吃魚!皇太後是他的母親,怎麼會連這種事都不知道?
難道他不愛吃海産等腥味之物?不對,定國公府上他明明還剝蟹吃肉的,當時也不見他有這樣難耐的神色。
姜月細細回想,前世趙簡吃不吃魚來着?不記得了!她光記得自己吃了!
她眉心一蹙,借着喝茶擡袖的動作望了一眼趙簡,又看到他舉起了象牙箸給趙熙添菜,眸子一如既往的溫和,剛剛那瞬間仿佛隻是姜月的錯覺。
用完午膳,衆人起身告辭。
此時還未到午憩時間,謝欣嫌趙熙鬧騰得礙眼,正好趙簡順路經過文華殿,便托他帶趙熙去尋那沉迷于作畫的趙諾。
趙簡走得比平時快了不少,绛色紗衣的衣袂被吹得翻飛。趙熙邁着小短腿跟在身後追,伸出的小手好幾次與趙簡的衣袖擦肩而過,好不懊惱。
出了慈甯宮,趙簡伸手扯了扯玄色衣領,阖眼深出一口氣,腳步漸緩。
趙熙身上長命鎖珠串叮當作響,聲音有些斷斷續續:“過兩日金霜宴有投壺,皇叔父可以教我投壺嗎?”
元景帝本是借了秋獵的名義邀請姜月進京,但路上耽擱了些時日,姜月等人進京之後秋獵已經結束了。為做彌補,接風洗塵的金霜宴盛大隆重。
“沒空。”
趙簡确實沒空,這次北上本是奉旨調查一樁私鹽販賣案,他得找時間向皇帝禀告。兵部那邊在兵制上有動作,約了他商談細節;還有戍守軍的糧草與恤銀,要去一趟戶部......
“哦......那我叫父王教。”此時趙熙終于成功抓住了趙簡的紗衣,看着手中的紅紗,他像赢了什麼遊戲一樣咯咯笑起來:“我見過的。”
“什麼?”趙簡漫不經心問道。
“皇叔父和若岚姐姐穿這樣的衣裳,我見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