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及這份恩情,姜月的言語多了幾分真摯,“聽聞太妃貴體抱恙,近日可好些了?”
敬太妃靜靜看着宮人取了竹竿打落紙鸢,望着滿天飛舞的金色榆葉,思緒有一瞬間飄遠,眸子染上幾分怅然。“已無大礙。”她又望了一眼姜月身邊抱着紙鸢的趙熙,轉身走了。
趙熙瞪着圓眸目送敬太妃離開,松了一口氣,朝姜月吐了吐舌頭。他隻見過一次這位太奶奶,那時他在宮宴上得了幾隻很是威武的蛐蛐,和皇帝一同看着蛐蛐打架,被經過的敬太妃訓了一頓,說他爺孫倆玩物喪志。
元景帝被訓得一句話也不敢回,給趙熙幼小的心靈留下了極深的陰影。
趙熙得了紙鸢,忙不疊往宮門跑去,卻聽見鄭嬷嬷在身後說道:“公主,太妃請您到永康殿說話。”
姜月吩咐仆婦先将趙熙帶回去,和巧心跟着鄭嬷嬷折返。
永康殿内,圓頂香爐裡煙氣缥缈,室内淡淡一陣藥草香氣,聞之讓人通體舒緩。
憑幾邊上花梨案上放着個針線筐,裡頭有件納了一半的鞋墊,姜月瞥了一眼馬上垂眼,這種尺寸隻能是為男子縫制。
“坐罷。”
敬太妃坐在紫檀花椅上,擡手看向來人。纖眉朱唇,桃花眼微微上挑,眼波流轉間未語含情,是極媚的長相。敬太妃心道:這長相,想必并不符合謝婉對太子妃的要求。
但姜月眸子一片澄明,帶了些叫人不敢輕視的凜然,行走間落落大方,媚而不俗,自内而外散發出睥睨衆生的矜貴。敬太妃又多看了一眼,臉上闆正的線條有緩和的迹象。
姜月不卑不亢,群裾輕移,款款坐在敬太妃下首。
“那日公主送來的百家衣很是合身,太妃見了很喜歡。”鄭嬷嬷奉上茶點,語帶笑意。
姜月也如實笑道:“我也隻是提供了思路和樣式,其餘的都是多虧了兩個侍女。”
“百家衣上的針腳順,齊,平,勻,潔,即使是在尚衣局,你的兩位侍女也是一等一的繡女。”敬太妃緩緩開口,“但百家衣數百個圖案,美輪美奂,也可謂是精雕細琢。”
巧心站在姜月身後,聞言忍不住翹起了嘴角。
姜月送給敬太妃的百家衣與皇太後那件形制差不多,隻不過顔色更為素淨,也正因此,選取的圖案會更為勞神,為的是古樸中不顯呆闆。
敬太妃看了一眼巧心,“小丫頭心靈手巧,”視線在她腰間的袖珍香球停留了一瞬。
見敬太妃并未避諱提及尚衣局,姜月便道:“在太妃面前,不過是班門弄斧罷了。”
“屏風上的,可是粵繡?”敬太妃看向一側金銀線鑲的屏風。
與百家衣一并送來的,還有一扇紫檀梅花淩寒插屏。
姜月點點頭,“太妃好眼力,用的正是釘金繡。”
敬太妃輕搖搖頭,“我老了,已經快拿不起針了,連外頭時興起粵繡都未曾發覺。”
鄭嬷嬷看她臉上閃過萎靡之意,說道:“奴才叫膳房熬了靈芝湯,太妃可要現下喝?”
敬太妃回想了一下,問道:“上月不是用完了,何處又得來的靈芝?”
“是秦王送來的,他前腳剛到宮裡,後腳墨竹就将東西送來啦。”
敬太妃臉上瞬間柔和下來,彎了彎嘴角,“這孩子,好東西總是想着往外送。”
“可不是,知道太妃入了冬會犯頭疼,早早便送了狐裘、暖耳和滋補藥材過來。”
姜月心裡忽然閃出一個奇怪的念頭:那雙鞋墊該不會是納給趙簡的吧?
敬太妃望向姜月,随口問道:“聽說你在青州救秦王傷了臂膀,現下可還有大礙?”
鄭嬷嬷跟在一側道:“公主若是需要,我囑咐庫房送些藥材過去。”
姜月搖頭,笑道:“多虧孫大人等人及時趕到,修養了一段時間,現下已經完全恢複了。”
敬太妃點點頭,那便是真的了,她救了趙簡。
敬太妃望向姜月,琥珀似的眼眸不再清冷,緩緩道:“你若是得了閑,不妨來和我解解悶。”
姜月應下,離開的時候腳步變得越來越輕快。
巧心撥弄着腰間香球,一擡頭發現姜月不知為何勾起了嘴角,不由好奇問怎麼了。
姜月嘴邊的笑意加深,甚至有了幾分惡劣的意味:“想到了好玩的事兒。”
趙簡身上一定有秘密!她一定要找出這個秘密!然後狠狠威脅他!折|磨他!摧殘他!玩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