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岚似乎并未打算做停留，領着學子繼續向前走去，姜琅看了一眼姜月，又低下頭去咳了一聲。姜月嘴唇動了動，還未說話，卻看到趙岚回身問道：“阿琪怎麼了？”

姜琅上前走了一步，不自覺揉了揉胸口，道：“無妨，着涼了罷。”

趙岚看着他手上的動作，輕輕笑了，從善如流道：“阿琪遠道而來，怕會水土不服，加之天氣嚴寒，若是感染了風寒可不好，可有傳喚太醫診脈？”

他說話好聽，姜琅也不禁放輕了聲音回話。

趙岚又說了句什麼，幾名學子忽地躍躍欲試，低低歡呼起來。姜琅望着一眼花榭的方向，颔了颔首。趙岚也偏了偏臉，朝姜月略一颔首輕笑，翩然離去。

姜月望着趙岚遠去的身影，卻百思不得其解：如今的時勢對趙岚明明是大好的，他為何要铤而走險發動宮變，逼迫元景帝下退位诏書？這其中發生了什麼事情？

正思索間忽然傳來一道童聲，“若岚姐姐！”

趙熙撐着一把小圓傘，踏着一雙鹿皮靴，呼呼地跑到花榭前，跑得太快，冷不防八寶袋上的紅璎纏上了拐角處某株藤蔓，驚叫一聲：“哎呀！”

仆婦紛紛上前替他解開紅璎，他心疼地捧起那八寶袋，“都咧出口子了。”

姜月安慰他，“這沒什麼，巧心針線活做得好，不若叫她幫你在此處繡個圖案将裂痕遮了去？”

巧心上前，一副包在我身上的模樣，“小皇孫想要什麼圖案盡管和我說！”

趙熙笑了，道：“好啊好啊！那我先将裡頭的東西拿出來！”他正想伸手去取袋子裡的東西，又看到遠方趙岚的身影，忽然想起了什麼，道：“若岚姐姐，你和我一道兒去泡溫泉吧？”

“三叔每年臘月都喜歡去玉泉宮泡池子，我問過皇爺爺了，他準了我一同去，你也去好不好？”

趙岚的母妃惠妃身子不好，常年有咳症，趙岚生下來身子也弱，大病小病不斷，這幾年還患上了頭風病，元景帝便将京郊一帶的玉泉行宮賜給了趙岚，那裡有幾處得天獨厚的溫熱湯泉。

姜月心念一動，湯泉可驅寒活血，舒筋通絡，對姜琅養傷大有裨益。

趙熙見姜月眸子裡忽然亮起的光，以為她也喜歡，當即跑了出去，“我去叫三叔給你下帖子，咱們一塊去！”

巧心追了兩步，招手道：“小皇孫，八寶袋！”

“我待會給你！”趙熙風一般地跑了出去，仆婦們也跟着追了上去。

姜月搖頭，無奈又寵溺地笑笑，擡頭望見幾道熟悉的身影，斂首福了福身。

元景帝領着衆人從齋堂走出，望着遠方清理雪道的宮人，忽然道：“這樣冷的天，不若将洗塵宴挪至玉泉宮，正好明日便是十五了，叫國子監這幫後生一起去熱鬧一下。”

他的視線掠過花榭，望望身邊還揚着笑靥的趙舒，又望望身後神情淡淡的趙簡，笑道：“你們也去，多去見見人，禮部的人也閑了許久了。”

劉公公知道皇帝在借機調侃趙簡的婚事，不由暗笑。

跟在身後的禮部侍郎剛想喊冤，戶部尚書錢瑞調笑道：“我瞧着楊侍郎最近的牙縫都寬了不少，最近嗑瓜子嗑得辛苦吧？”

齋堂前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

姜月收回視線，待得齋堂幾人轉身方才擡眸，不自覺将趙家幾個人在心裡比了比。

趙韫太狂太颠，趙岚太妖太魅，趙舒太......趙舒其實好像正正好，哪裡都好，就是感覺缺了點什麼......是什麼呢？

姜月的視線再次回落到趙簡身上，從他的臉跳到他的肩再到他的腰......然後有了答案。

趙簡的肩臂更寬更長，趙簡的腰更緊更實，趙簡的手有能讓人戰栗的厚繭......更重要的是，趙簡的衣服穿得更有味道。

趙簡永遠将自己收拾得一絲不苟，他的扣子總是整整齊齊并扣得嚴嚴實實的，從衣領到下擺，從冠帽到鞋履，叫人找不出一絲褶皺與不妥，他總是溫和而克制，知禮而自持，山崩于前而不變色，地陷于後而不懼。

但姜月知道他不是這樣的，她見過他的另一面。

也正因此，看到他衣冠楚楚的模樣，她心裡會生出惡劣的反叛和強烈的沖|動。

想要将他的發冠撥亂，看他淩亂的發披散肩側，想要将他的衣扣扯|開，看着衣領迸裂扣珠四散，想要将他的衣衫一把撕爛，扔在地上狠狠踐踏，挑逗他激怒他，讓他不得不親手撕開自己那層幾乎完美的皮子，讓他變得不像他自己，讓他變得更像他自己。

姜月悠悠呷了一口茶，回味似的舔了舔牙尖，這樣有意思多了，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