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小九沒有察覺，耳畔裡隻有耳機裡的槍聲和腳步聲，眼前隻有廣袤的海島戰場。

顧小九上了一棟迷宮樓，準備架槍，溫曜的聲音卻突然從身後傳來：“兩點鐘方向有人，換槍。”

顧小九一愣，但也隻是一秒的愣神，他立刻換了把突擊步槍，準備和敵人近戰。

瞬息間，屏幕上已經出現了顧小九的擊殺提示。

此刻遊戲隻剩五個人，溫曜又靜悄悄地出去，把門關上。

他不想讓顧小九知道這件事，應該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基地人員平均睡覺時間都在十二點到淩晨兩點，哪怕是最養生的何述，在跟隊員熬久了之後，也理所應當認為十二點能躺在床的已經算早的了。

現在剛十二點多，溫曜緩緩挪到何述房門口，踟蹰半天，還是輕輕敲響了門。

門内沒有回應，溫曜心跳的很快，好像隻能聽見自己的心髒碰撞。

又敲了敲門，門内這才傳來從容平緩的腳步聲。

“咔哒”一聲，門開了，何述貼着面膜穿着睡袍站在門内，他看了眼溫曜，關切地問：“怎麼啦？這大半夜的還不睡覺。”

溫曜回頭看看走廊，有些窘迫，他呼出一口氣沉聲道：“進去說行嗎？”

何述上下看看他，直覺溫曜這是真的有事，他轉身讓溫曜跟進來，順手把床頭櫃上手機裡放着的助眠音樂給關了。

和緩的音樂戛然而止，輪到溫曜發言了。

“何經理，我……能不能預支下個月的獎金……”溫曜垂眸，這種事情他肯定瞞不住，上次有溫建華那麼一鬧，誰都不可能不知道溫曜的家庭大概是什麼樣的。

他有些忐忑，說白了就是煎熬。

誰叫他天生就攤上了這麼一個爹。

“是家裡有什麼事急用嗎？”何述琢磨着措辭問道。

“嗯。”溫曜想了想又開口道：“何經理，我……您别問了，就是家裡的事，我自己能解決。”

何述怎麼會不知道，當溫曜還是青訓生的時候，所有隊員的檔案都是他和徐铠一一看過的，溫曜獨來獨往，父母聯系方式那一欄也是空着的，就連家庭住址都是空着的。

後來溫建華那麼一鬧，基地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溫曜家庭是個什麼情況，有的人背後嚼碎嘴子，也就是這些朝夕相處的一隊隊員和看着溫曜成長的大人們照顧他。

如果你隻比别人強一點，他們會恨你，想方設法陷害你；但如果你比别人強一大截，他們就隻能期盼你自己跌落神壇。

NGU内部是這樣，有人把strum視為神仙，有人就會把strum視為不共戴天的仇人。

溫曜絕不能出事，也不能有太多把柄，他家庭背景使然，上一次的事情已經給戰隊負責人敲響了警鐘。

所以何述猶豫半天，還是問：“真的不需要幫忙嗎？”

“不用。”溫曜很果斷地拒絕了，看着何述擔憂的神色，他又别扭地補了句：“謝……謝謝。如果有我搞不定的，我會告訴您。”

“好，要多少？”何述不再多說，直接問道。

“全部。”

溫曜一開口，何述又嚴肅了幾分，他把面膜摘了丢進垃圾桶，轉身靠在房間的衣櫃上，抱着胳膊看溫曜。

“全部？十萬塊錢你都要？”何述語氣裡多了幾分嚴厲。

“對，可以嗎？”溫曜點點頭道。

何述見他一副還是不死心的模樣，知道這事沒有喘息的餘地，幹脆歎了口氣：“可以是可以，但是……到底是什麼事？你真的能處理好嗎？你可以保證這次的錢拿出去，這種事情以後再也不會發生了嗎？”

這是個問題，溫曜不敢說溫建華欠了多少錢，也不知道這次還完下次還要還多少。

這就像個無底洞，犯錯的人好像個監工，在督促着無辜者不斷的往天坑裡扔石頭。

溫曜沉默了，喉結艱難地滾動着，片刻後，何述還是聽見了一聲低沉沙啞的：“……抱歉。”

何述沒什麼好說的了，他深深的看了眼溫曜，抓起電話打給了公司總部的财務部。

何述久經沙場，堆着笑從容應對，挂電話前還千叮咛萬囑咐道：“我知道了，這點小事兒您就甭和其他同事報備了，strum你們都知道，天賦型選手，是戰隊的潛力股，他進入一隊以後咱們PUBG分布也迅速崛起……現在家裡人生病了，急需用錢，過了這陣子就好了……”

看着何述舉着電話賠着笑臉，溫曜心裡湧上一層酸澀，看着何述挂了電話，溫曜認認真真說了句：“謝謝。”

“搞定了。”何述呼出一口氣，走回溫曜跟前：“待會兒就打你賬戶上。”

“現在用了，你下個月可是一分獎金都沒了，直播還得照常，要不然要賠違約金的。”何述又叮囑道。

這些溫曜都知道，他每月直播次數都是月底才完成，但也算守規矩，沒有違約過。

“我知道。”溫曜轉身要走，走到門邊腳步卻頓住，回頭看着何述，又重複了遍：“這次真的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