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彭惜不緊不慢地說:“父母皆為高級知識分子,家庭氛圍和諧有愛,又具備一定社會地位,兒子相貌出挑,人品優異,這種家庭配置,是很難得的,以後畢業出社會你就知道了。”
時微“噔啷!”一聲扔開刀叉,登時垮了臉色:“我聽不懂你的話。”
“微微,你馬上就要十八歲了,有的事情,我不用跟你說得太過明白。”彭惜淡淡一笑,“很多事情都要早做安排,時機過了,後悔都來不及。退一萬步來說,多個程玉生這樣的朋友,對你也隻有益處、沒有壞處。”
“不要拿你的行事準則要求我......我跟你不一樣。”
說到這裡,時微突然卡了下殼。
她不知道該如何形容自己的母親才算精準。彭惜并非那種依附男人的小女人,她有自己的事業,自己的王國。
可與此同時,她也會拿自己當籌碼、當資源。
她似乎一直緻力于尋找更高級别的合作夥伴,不管是婚姻還是事業,她永遠不知道滿足,永遠這山望着那山高。
時微并不認為母親的做法是對或錯,她也沒有興趣去評判這些。隻不過她打心眼兒裡明白,自己一輩子不都不可能活成這樣。
“上回我讓你搬家,正好這幾天我在臨海,幹脆直接幫你搬了吧。”
“不要。”時微堅決拒絕道。
“你聽話。”
“你跟卞叔叔怎麼樣我管不着,但我跟卞睿安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我們之間的關系不會因為父母而改變。”
“我都是為了你好。”
“不要再說這種話了,”時微雙手按在大腿上,緊緊攥着拳頭,指甲都陷到肉裡,“上回在電話裡,你說你有你的工作和生活,你說我是個獨立的個體。如今怎麼就忘了?媽媽,我是個獨立的人,睿安也是獨立的人,我們不是你們的挂件!大人的事情大人解決,不要牽扯到下一代人頭上,好不好?”
彭惜搖頭:“你們吃穿用度都靠家裡,算不得完全獨立。”
時微蹭地站起來:“要這麼說話就沒意思了!”她扶着桌沿一字一句地說,“總之我是不會搬家的,你也不能把我綁走。”
時微快步走出餐廳,沿着大馬路一股腦往前沖,沖到高架橋附近,才發現自己走錯方向,又原路返回,茫茫然走到了一處公交站台旁邊。
往來車流如潮汐,她突然就覺得委屈了,突然就覺得自己仿佛一個被沖進浪裡的孤兒。
時微撥通了卞睿安的電話,這個電話打得漫無目的,因為她其實無話可說,她隻是想聽聽卞睿安的聲音,隻要聽到他的聲音,就好像還有力氣能在水面上多漂浮一會兒。
電話通了,卞睿安說自己過一會兒就能到家,又問時微什麼時候回來。時微顫抖着聲音說快了快了,然後就裝作信号不佳匆匆挂斷。
她抓着手機在馬路牙子上大哭。
這點委屈分明不至于難受到要流淚的,可她就是哭得停不下來。站着哭,靠着樹哭,蹲在地上抱着雙臂哭。
路人紛紛側目,時微權當沒看見,連平日裡最在意的面子也顧不上了。
在公交站台傻愣愣地坐了一段時間,時微胡亂擦幹眼淚站起來。她沒有直接打車回家,而是繞路去了小區附近的商場,商場二樓有家新開的冰淇淋店,她去排了十幾分鐘的隊,買了四個冰淇淋球回家,分兩杯裝的,一杯給自己,一杯給卞睿安。
店員是個好心的,看她哭喪着一張臉心情不好,冰淇淩球給她挖得特别大。
時微到家的時候卞睿安還沒回來,她隻好把冰淇淋先放進冰箱凍着,坐在沙發上繼續等。大哭一場耗費了她許多體力,她靠着沙發閉上眼睛,不過幾分鐘就睡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客廳裡的燈是關着的,她随便一伸手,就摸到一顆熱乎乎的毛絨腦袋。
毛絨腦袋從地上起身,也沒去開燈,就在時微旁邊坐了下去:“晚上吃的什麼?”
“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時微借着花園透進的光看他,眼睛是迷蒙的,腦子也是迷蒙的。
“很久沒去打球了,就多玩了會兒。”卞睿安說,“我上樓洗個澡,一身都是汗。”
時微呆呆地“嗯”了聲,及至卞睿安走到樓梯口,她才提高聲音喊道:“洗完記得下樓來!我買了冰淇淋。”